怀疑的种子从此刻开始种下。
后来,舒依禾借着探望姐姐的名头在荆方观身边逗留了一阵,越接近她越不懂,姐姐究竟是看上这赘婿什么了?
图他年纪大?图他花心眼?
可是,舒依禾始终没告诉舒挽月自己发现的事情。荆州女子的可怜在于,只要男子表现出对她的一点点的喜爱或者自己的可怜之处,她就会轻易的原谅他,原谅他对她造成的一切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个贱人把他阿姐迷的神魂颠倒,哪里还指望着上她阿姐终于察觉男人喜新厌旧后幡然醒悟、痛哭流涕然后与他痛快和离?
她留了个心眼。
再后来,边疆叛乱又起,与妖族接壤的无尽之海那附近又出了点问题,作为家主的舒依禾不得不与精神状况好一些的阿姐告别,在一个深夜急匆匆转道回了嘉应郡。
那会儿,南嬷嬷提了一嘴,说是近几个月来民间开时新盛一种功效奇特的丹药,只要一颗就能让人突破境界成功进阶,高级货甚至能让服用者连升好几级,并且全无副作用。
当时的舒依禾并不以为然。
这种类似的传言一年中会席卷好几次,可是这些愚民也不想一想,要想求仙术,哪能不吃苦?若真有如此厉害的灵丹妙药,这世上的修士可不就一抓一大把,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了?
截至目前,荆州本地这一代培养出来的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也就占到了本州人口的百分之五左右,元婴期的数得上名号的老祖总共不超过两个巴掌之多。
要说她的进阶之路也算一路顺遂,可即使是舒依禾,那也是扎扎实实一步一步修炼上来的,不管深夜白天,除了待在阿姐身边,修炼就是她的头等大事。
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在外界看起来毫不费力,树立威信。
……
一别数月,再次从繁杂事物中抽身而出听到关于阿姐的消息,已经是大正二年的深冬季。
舒依禾接到了舒挽月的死讯。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刻,这位年少早慧,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私人情绪的舒家家主第一次红了眼眶。
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她却兀自地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姨母、娘亲还有阿姐都在时的场景。
那时也是一个冬季,雪花飘得真大,比小草才见过的大鹅的毛还要雪白,还要大。
小草第一天独自一人去嘉应学宫上学,回来时风学又急又大,路上特别拥堵,等真正回到家来时,已经是夜天星满幕了。
舒依禾拒绝了仆人的搀扶,自顾自跳下马车,一低头一抬眼,就见银色月光中一抹盈盈灯光,对着她茸茸绽放。
是舒挽月。
寒冬腊月,她怕舒依禾回来怕黑哭泣又不敢麻烦旁人,于是提前了半个时辰在大门口撑伞提灯带斗篷,慢等学子归。
推开门,姨母正因将刚出炉的五才炖鸡汤端上桌而被热得原地直蹦哒,耳朵和指尖都红了一小片,娘亲坐在一旁,一边摆碗筷一边数落粗枝大叶的阿姐“没有生活常识”。
在排排坐等待投喂的间隙,姐妹俩头低到桌子底下咬耳朵。
小的问:“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回报你们呢,阿姐?”
大的这个回答:“你是我的妹妹,我爱你,我单纯的爱着你,所以不需要你回报我们些什么,苗苗。”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都愿意,永远在一起。
屋内暖融融的,好开心。
“阿姐!”
有人哽咽着悲怆出声,破音的语调里满是不可置信:“舒挽月!”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天下女子而奋斗的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永远保护我,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吗?!”
“为天下女子而行,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誓言吗,为何最终却只有我还在原地苦苦坚持?”
“你原来,是骗我的吗…”
她尖叫起来,似哭似笑。
舒、挽、月!
你真的相信男人的鬼话吗?你怎么能就这么把全副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你怎么能轻飘飘地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给予他一次又一次伤害你的权力!
你这个蠢货、傻子、无可救药的傻瓜!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想你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