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无觉间,二人已抵达“镇河”温室的入口处,与周围零星的车辆一同接受简单盘查。守卫随意看过证明长居的证件,便抬手示意后方放行。
“进入温室的检查这么宽松真的没问题么……”见状,暨景低声嘟囔了一句,望向主驾驶的方向,似是在寻求经验丰富者的宽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管理者岂不是名存实亡?”
闻言,仇珩分出来一个眼神,意作安抚,但说出的话却是极其残酷:“管理者及其团队本就与大繁荣时代的政府性质不同。从理论上来讲,他们没有权利支配温室内的人类,相对应的,也没有义务为人类提供庇护。”
“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提起这个,学者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目光落在虚空中,近似于叹息一般说到,“他们大多数都选择成为了秩序的组织者与维护者。”
故土的秩序不同于往昔,人们可以选择加入组织者的团队,根据个人能力的不同被分配不同的职责。
长于战斗的负责外出探索获取资源,或者值守在关卡之类的地方,阻止危险和处理矛盾;在学术上有一技之长的负责进行科学研究,开发新的技术与创造适合人类食用的各种作物;剩余身体羸弱、也没有科研能力的则去培育养殖动植物,或者维持这座城市公共设施的运转。
“加入他们会按照不同职务被分配到相应的资源,有点像旧时代人们说的‘铁饭碗’。当然,自然也需要遵守他们内部的规定。而其他人则不受限制,只要不扰乱和平与秩序。”学者停顿了一下,决定选择旧时代的说法来更加生动的解释这件事,“在温室里人们行事受‘约定’的限制,违背这种‘约定’之人将被进行驱逐,不被它所接纳。你姑且可以这样理解,更多的细节解释起来会很复杂,你听不懂。”
暨景听到学者的话后并未感觉有被冒犯,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对方很少在提及正事时开玩笑。他此前的两年从未关心过“温室”的运转方式,直到近来出现越来越多的异象,才会主动去询问“故土”时代的秩序基石是如何被打造的。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学者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如同一位真正的良师耐心地答疑解惑, “事实上,温室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其运作体系。”
他用右手几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但意识到自己的伤势没有完全好转后便停下了习惯性的动作,娓娓道来:“先是变生种,再到‘土壤’活性骤减,如今就连‘温室’的秩序也开始出现了裂隙……”
“不。不如说,‘温室’体系本就拥有着无法忽视的缺陷。”说到这里,仇珩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漠。他咧了下嘴角,望向窗外,似乎不想让同伴看清自己的表情。那是一抹难掩冰冷的笑。
“那最开始推行温室制度的人没有意识到吗?为什么‘第一温室’以后的管理者们都没有去修改这种制度。”他望着来自“大繁荣时代”的学者,担忧其过重思虑,绞尽脑汁地将话题推进下去,只求对方能如同往常一般侃侃而谈。
仇珩收起了所有自己不应当流露的表情,微微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眼前的路面。
他说:“没有。”
“做不到。”他又说。
车内一片静默,唯余机械运作时的阵阵轰鸣。
等到暨景从车内有些压抑的气氛中摆脱后,扭头看向驾驶座,学者却早已面色如常,丝毫不似刚回忆起诸多过往。
他欲言又止,对于学者的态度心中留有许多疑惑,但又碍于对方明显不佳的情绪,犹豫着没有去询问。
好在仇珩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了散落一地的思绪,嗓音平淡:“有话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