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神情冷淡。她原就生得凛然不可犯,此时不言不笑,便宛若玉雕雪像,拒人千里之外。
白少爷显然也习惯了他妻子的不苟言笑,不以为忤,但是视线触及无双之际,猛地愣了一下。
“在下才疏学浅,爱莫能助,这便告辞了。”无双草草对他见礼,心中对他没有半分好意,此人明知错不在穗穗,却还任由父母为她延医问药,害她受尽折磨,着实可恨。
白少爷从怔忡中回神,“那我叫人送送大夫。”
无双颔首道:“有劳。”
穗穗深深地看着她。虽不再开口劝她,那视线却一直追着她不放。
无双狠下心来,拎着药箱跟着婢女出去。一路上她不禁想到,其实这才是一场梦境罢?既是梦境,那总该醒来,迟不如早。
此后几日,无双还是如常行医。这天出诊回来,才走到巷子口,就见几个孩童风也似的跑来,嘴里乱叫着“有仙女”“快去看神仙”之类的怪话。
无双心中一动,虽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不由得想到穗穗。等她走到门前,却果然见一个白衣裹身的女子站在那里,见她走近便撩开幕离,露出一张冰雕雪琢毫无烟火气的俏脸。
她这样打扮,亦像在何处曾经相见,定然又是一场梦,无双恍恍惚惚地想,“你怎么来了?”
穗穗道:“我想见你。”那一双冰霜般清透的眼定定望住她,“我总在想你。我分明在此地长了一十八岁,想起来却像做梦似的,竟都不及同你在一起的那半个时辰。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想,如何能够不想。戏文里唱的辗转反侧,岂不就是为你?可是白府怎么办?白少爷怎么办?无双忽然间都不愿再想,只是打开门请她进去。
然后便觉这小小院落,如今竟也熠熠生光。
穗穗放眼打量,只觉这院子小而精致,一尘不染,叫她心生欢喜,“可以再种些花。”
无双笑笑,搁下药箱,“还没吃饭吧?”
穗穗点头。
无双柔声道:“今天没有买菜,你若是不嫌弃,煮面可以吗?”
穗穗道:“好。”
无双便就转身往厨房去。
穗穗叫她:“哎。”
无双转过头来,“怎么了?”
穗穗不知怎地有些赧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无双。”无双认真地告诉她,“世间无双的无双。”
穗穗上下打量她,认真点头,“人如其名。”
无双避开她的眼睛,转过身却还是没忍住笑了。
穗穗捧着腮,看她洗净手在灶前忙碌,看她熟练地打好一个荷包蛋,看她端出一碗面来摆在自己面前,不忙着去吃,只是望着她道:“上辈子,你一定是我娘子。”
无双打了个趔趄,险些失手打翻了碗,“……莫要说笑了。”
“我没说笑。”穗穗严肃地摇头,“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我说我好像见过你的。我真的见过。”她侧着头,真像是在认真回忆,“我瞧过你穿嫁衣的样子,你可真好看。”
无双不敢顺着她的话想,这会叫人生出多少痴念,“也许你我上辈子是手帕交,你来送我出嫁。”
“不。”穗穗毫不迟疑,“你在轿中,我在轿外,没有旁人,只有你我,你不是要嫁给我,又是要嫁给谁呢?”
还要执着追问,“无双,你嫁给我,难道不好吗?”
无双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穗穗也看着她,本是要再说什么,可看着她看着她,忽地舔了舔嘴唇,“我们……能做吕字吗?”
“……”
“就是这里!”大门忽然被人破开,呼啦啦涌进一群衙门的捕快,看见二人,有的惊有的喜有的怒,“在这里,白家少奶奶就在这里!”
上来不由分说,便七手八脚将无双扭住,送去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