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里被乱七八槽的想法挤得要爆出脑浆。陈忆杰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那头重重的喘气声,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
他担心的问,小韵,你没事吧?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
你为什么只跟我说啊, 因为你已经察觉到我喜欢你吗?因为我是你乖巧听话的妹妹吗?
易韵笑起来。
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母亲不顾一切疯狂的基因,是带遗传的。
陈忆杰,她第一次喊他全名,像陈忆杰转学前的班里同学,带着满满的恶意。
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不配当我哥哥。
不顾那边什么反应,挂断了电话。
期间易韵单方面和陈忆杰冷战,陈忆杰每天晚上打电话给她,她放在旁边,冷眼看着电话自动挂掉。
没过几天,易韵拉黑陈忆杰的所有联系方式,陈忆杰用老人的电话联系她,她直接换个电话号码,跟陈忆杰断的彻底。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易韵去陈忆杰家偷偷看了几次,见三人安好,在没被发现前走了。
一直到某天,易韵连续几天没见到爷爷奶奶,有种不安的感觉,问了路过的邻居,才得知陈忆杰在学校被人打伤了腿,一直在住院。
三人的电话打了个遍,没人接。她托关系找到地址,迅速赶到医院,直冒冷汗。
打开门,易韵失魂落魄的看着浑身是包扎,两条腿被石膏固定,坐在病床上的陈忆杰,软瘫在地上,崩溃大哭。
还是来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不应该说你是……”
“没关系,小韵,”陈忆杰打断她,声音嘶哑轻柔,“你是我的妹妹,没关系。”
陈忆杰怎么能做到既温柔又心狠的?
她怔怔地看着仿佛没有什么变化的陈忆杰,任由爷爷奶奶慌忙扶她起来。
易韵调查他为什么会被打断腿,了解了整个故事经过。
高二那年,陈忆杰写在日记里的秘密不小心被他暗恋的男生顾祁南看到,顾祁南喊他去厕所质问他,陈忆杰心慌之下表了白,然后被狠狠打了一顿。
原本两人关系极好,因为此事彻底决裂。班里有些男生本就瞧不惯陈忆杰一个穷人和顾祁南关系要好,以后要飞上枝头了肯定压他们一头。
现在二人关系不行了,陈忆杰不知道做了什么这么讨顾祁南厌恶,他们得想尽办法让陈忆杰过得惨,来讨好顾祁南。
之后陈忆杰的学习生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书被毁坏,桌子被踹个半残放在垃圾桶旁边,宿舍床上发臭的不明液体……
陈忆杰刚开始反抗过,挨了好几顿打,后来沉默不语,他没跟老师和警察说,没用。
人越来越阴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只有顾祁南也来打他时,人散尽了才敢低声哽咽。
到后来那些人愈发肆无忌惮,这次有人打过火,把他的两条腿打断了。
太疼了,他疼得满地打滚,大滴大滴泪水止不住的流,嘴巴张到最大,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围人的哄笑声,拍照声。
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不配当我哥哥。
易韵的嫌弃声。
去你妈的,死同性.恋,离老子远点!
顾祁南的怒骂声。
好疼啊。
快死了。
快死吧。
陈忆杰闭上眼,意识渐渐发散。
不知道谁一声怒吼,是陈忆杰不熟悉的声音,他被人抱在怀里,扑鼻的白荔枝花香包裹住他。
再次醒来,陈忆杰看着老泪纵横的两位老人,也忍不住流泪。
之后在住院的日子里,陈忆杰看起来很正常,积极配合治疗,每天带着温柔的笑容。易韵来看他,心里惴惴不安。
陈忆杰就像维持着正常面貌的机器人,内里的零件早已被霸凌的毒液侵噬得支离破碎。
易韵经常跟他说我让那群霸凌者退学了,他们遭了报应,哥你朝我发脾气吧,骂我打我吧,我也是对你有过恶意的人。
陈忆杰只是笑,轻摸着她的头,像小时候一起在公园里面玩,他带着从学校小卖部买的小辣条和一根葱,看她好奇地品尝时摸她头那样。
再后来,陈忆杰两条腿还是有了后遗症,和爷爷奶奶回乡下了。
在乡下的那段日子里,奶奶走了,留下陈忆杰和爷爷守着一小方院子。
e市离这里挺远,易韵不能一直去,她要不断努力,得到易家。只要有权有势,没有什么能伤害她的家人。
她找了许多合作伙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沈凝茹身上,没别的原因,因为她蠢又命好。
没花什么手段就获得了她的信任,又接着搞学习,去宴会扩展人脉,放松易父警惕心,想办法把自己弟弟捧杀,偶尔去乡下看看陈忆杰和爷爷。
谁能想到她才初三。
易韵忙得不可开交,等缓过神来,时间已然过了四年。
她的实力已经不可小觑,易文三番五次被弟弟气进医院,他开始正眼看易韵,试着让她接手一些公司的事。
在这方面,易韵是绝顶的天才。
随着易韵带着她精心寻找的女性团队干出越来越多的事业,她开始寻找顾祁南的踪迹。
得知他知道陈忆杰退学后精神状态不好,被送到国外,易韵冷笑起来。
人没残你就放心上去踹,人退学了你就后悔愧疚想补偿,放下屠刀就想成佛,你算什么东西?
易韵于是派人追踪他,看照片找他的致命弱点。
在乡下呆了五年,爷爷奶奶都走了,易韵去接陈忆杰。
她和陈忆杰站在墓前,易韵说:“哥,你娶我吧。”
陈忆杰笑:“不要开玩笑,小韵。”
易韵看着他:“哥,我真正的亲人,只有你了。”
“我会担误你一辈子的,小韵。”他轻轻叹气:“我是个同.性恋。”
易韵握紧双拳,眼泪在眼眶里溢满,她倔强地说:“我知道,哥,我只有你了,我不想你被其他人抢走。”
她低头,不去看陈忆杰。
或许是因为爷爷奶奶死后,他也只有易韵这个亲人了,或许是因为身为残疾人的自己也能够为满足别人愿望做出价值,或许是因为其它原因。
他同意了。
他告诉易韵,如果有喜欢的男孩就告诉他,他同意马上离婚。
易韵说不会的。
易韵把陈忆杰带到一座大别墅,后面有一大片花园,陈忆杰种了许多白荔枝花。
他笑着说这是能让他好梦的味道。
又过了两年易韵才到法定婚龄。
两人婚后什么都没做,床也是分开睡的,但易韵还是很幸福,她想,只要哥哥永远陪在她身边就行。
她已经掌握了公司一部分实权,易父身体渐渐下滑,年轻时当种.马欠下的债要还了,她母亲和弟弟还有私生子完全没任何威胁。
顾祁南在大学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女生,易韵一看照片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么多人,他偏偏爱上了沈凝茹的妹妹沈芝茹呢?
老天确实有眼,易韵调查了沈芝茹资料,发现这位冰美人是完美主义者,性格挺犟,和陈忆杰、沈凝茹完全不一样。
易韵放任他们两谈,越甜蜜越好,最好结婚生子,到时候等顾祁南有了老婆还有孩子再让他一无所有,不是更好?
她一直看他们的照片,看到他们相爱,结婚,生子。
他们生了个男孩,取名顾祁之。
陈忆杰慢慢厌倦活在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东西能吸引他活下去。他睡眠质量变差,胃口也变得跟猫儿一样。
易韵每次一回家,脑子都不用想就去花园。陈忆杰只在花园里才能安稳地小憩一会儿。
她痴痴地盯着陈忆杰安稳的睡颜,常常想,如果她是男人,是不是父亲就不会抛弃她们,母亲就不会嫌弃她,陈忆杰就会喜欢她?
如果,如果,如果世界上这么多“如果”都能成真,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