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很凉爽,副本内的时间大概在十月份左右,街旁的树都光秃秃的,零星缀着几片叶子。
这里的确是极偏僻,路两边的楼房最高也不超过五层。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好几栋徒有毛坯的烂尾楼从视野里掠过,混杂着些黄的发灰的像存在于建国前的老旧居民楼。
越往后路面越坑洼不平,就这么在车上颠了十来分钟,到地方的时候裴溯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被爆炒的差不多了。
“哎,你就在这儿下吧,年轻人身强体壮的,多走几步也不碍事儿。”那司机将叼了一路的烟蒂吐掉,嫌晦气似的皱眉看着后座的青年,“那点儿路费我就不退你了,现在挣钱不景气,都体谅体谅啊。”
裴溯:“……”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刚出社会的贫穷大学生吧?
见对方眼神迷茫又长得纯良,司机不耐烦的清了清嗓子,还是解开了安全带。他费力地打开车门,身后的衣服随着动作绷紧上缩,灰蓝色的衬衣在背上汗湿了一大片,在他下车后皱成一团黏在身上。
“算了,你先下来。”他朝地上吐了口痰,对着车内的青年挥了挥手,“我给你指个路。”
裴溯依靠言下车,乖乖端站在男人身侧。
司机见状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于心不忍似的放软语气:“那个啥,看见那个字儿没?”他大手一指,裴溯的视线落到不远处墙根上的“拆”上。
“看见了。”
“成。”司机继续说道:“顺着那墙往里直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右拐然后在第三个……”
男人将近抱了一分钟的路线,要不是裴溯在这种巷子里住过都以为他在瞎掰了。司机一口气说完后脸都憋紫了,扶着腰大口大口喘气,良久后,他擦了把虚汗,道:“记住没?”
“记住了。”
闻言,对方顿时不喘了,眼神是一路以来从未有过的友好,欣慰中带着认可。让裴溯不禁联想到了高中的班主任,她就是这么看自己的,满脸写着“你很让人省心”。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布满灰尘的出租车颤颤巍巍启动,将青年甩在身后。
早早涌进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法不一,氛围却算和谐。
【笑死我了,经典报菜名,主播们找路线比找线索费力多了】
【纯路人,被安利过来的,请问主播是有讨好性人格吗?为了不麻烦别人就说记住了,等下找路的时候有的哭】
【这就是那个完美通关知更的新人玩家?看不出来啊,还以为是个反社会阴暗批】
【入股不亏,我家教主超稳的,已经拿下三个大满贯了】(已投积分*5)
【为什么叫他教主?搞邪教的吗?】
【啊,不是因为爱让别人睡觉,觉谐音教,谐音教主】
弹幕画风逐渐跑偏,裴溯孤零零的在风中站了一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专属称号。
他慢悠悠走向对面,潮湿的墙根处杂草丛生,霉迹斑驳的墙面上用红色油漆喷了个狰狞的“拆”字,在这片荒凉破败的街道中显得十分突兀。
“我从前住的地方也有这个。”他指了指墙面。
无人回应。
这莫名其妙的一幕让弹幕愣住了,他们确定画面中只有青年一人。
【他在和谁说话……?别搞,胆子有点小】
【胆子小看什么灵异副本,这主播也是神经,不会和黄夏异一样有妄想症吧?】
【其实……他是在和我们说话来着】
【和直播间互动怎么不开弹幕啊?主播和粉丝都挺莫名其妙的】
【开弹幕看你怎么攻击他?你管那么多干屁吃,现在风气真是越来越差了,不抓副本不抓推理,就在这些屁事儿上挑刺儿,闲的吧?】
郑茜双手飞,起直将看不惯的人怼了个哑口无言,她冷笑,在直播间大杀四方。
画面里的青年微微笑着,一路走一路无障碍与弹幕交流,甚至连他们要问什么都预判好了。
【那主播后来应该得了一大笔拆迁款吧?】
“没有钱呐,墙上的字是无良房东喷的,让你先租一段时间,然后给你说房子有多好有多好找机会低价卖给你,只要成功一个,其他租客都不是问题。”他摸摸下吧,“当时住那里也单纯是因为房租低。”
【教主和秦哥在这种地方住了多久啊……】
“我和我哥大概在那个出租屋住了四、五年?现在感觉还挺亲切的,不过我哥可能不这么认为。”
巷子弯弯绕绕的,一路上墙面如同粘贴复制般脏污,泛黄的涂层上密布着凌乱的字,大多是些小孩子涂画的,混杂着些不堪入目的侮辱性词汇。
四周很安静,逼仄的道路仅有裴溯一人的说话声,他却没感到丝毫不适,也许是真的倍感亲切。
再往里些,终于能见到几个行人,他们大都衣衫褴褛,身体佝偻,显然上了年纪。见青年来此只是摇了摇头避开,直说什么“造孽”。裴溯无动于衷,继续自说自话的向前走,也不怕被当成神经病。
将近五分钟后,他在一处院子前停下,面前的居民楼算得上十分破旧,外侧水管黑浊浊的溢着污水,拼接的白色小瓷砖少有完整的,不是裂了缝就是残缺不全,走廊没有栏杆,是用水泥砌成的围墙。
那钉在墙面上显眼的铁字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九”昭示了这栋楼的身份,裴溯脚步不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