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陛下?
“可是杨夫人?”
齐颂俯视眼前激动到脸颊微红的妇人,勒住手中缰绳让马往后退了两步。
杨夫人三个字像是当头给杨远清泼了盆冷水,但很快就被天子莅临的兴奋掩盖。
伏下身行过礼赶忙把下了马的人往里迎。
“杨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朕只是来凑个热闹。”
齐颂将手中缰绳交给承影。
这会杨远清才看清他身上穿的是便服。
路过杨远清,齐颂目光还不经意地借着擦肩时打量她一眼。
桃腮杏眼,笑容明媚。
怎么看都不像承影那日说的被杨远清苛待了的模样。
若真被夫君苛待,哪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腹诽承影越来越没个正形,本打算来兜一圈便回去的齐颂此时改变了主意。
跨进院落,原本还嬉笑交谈的人霎时间呆若木鸡。
朝堂上各方势力可谓泾渭分明,加上沈旆宁当上大理寺少卿后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今日来的要么是当初在户部的官员,要么就是给裴元明面子,和崔氏那派对立的人。
齐颂目光轻扫众人,面色却是和蔼,抢在众人起身前道:“不必多礼,大家只管尽兴。”
他摆明了不想让人太过郑重,能当上官的不说都是人精,可这点话外音总能听出来。
只是天子莅临,哪怕说了无需多礼那也没人敢把这话当真。
沈旆宁也没想到皇帝会来,只不过她的紧张很快就因齐颂的话散去。
在她看来,皇帝说出口的话比杨远清可信许多。
在满堂热闹的场面中,齐颂自个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此时李同也收起了跟沈旆宁的攀谈,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杨兄,你可真是好运气,入了陛下的眼。”
能入朝为官本就不易。
家世好的倒能在朝堂混个风生水起,像他这样平平无奇的,顶多也只够混到安稳致仕。
在李同看来,杨远清这寒门出身的能当个五品也是当初撞了大运,谁知短短三年不到,竟有了步步高升的迹象。
沈旆宁没接李同的话茬,只是不着痕迹地跟他拉开距离。
哪怕现在套着杨远清的壳子,她也没有跟外人挨得那么近的习惯。
“李大人您自便,我去招呼贵人。”
借皇帝找了个由头,李同也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他自诩跟杨远清同僚情谊不错,想着若是杨远清真成了陛下身边的近臣那指不定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有了考量,都不用沈旆宁再说李同便也催促着她赶紧过去。
皇帝不想摆架子,沈旆宁也就很实诚地顺了他的意。
走到他身侧时只浅浅颔首以示恭敬。
“杨大人的宅子倒是别致。”
大庸朝官员府邸按照品阶都有规制。
二进院中宴席一摆,就只剩下了来往宾客落脚的地方。
沈旆宁听不出他这话真假,略微停顿片刻后才接道:“地方小了些,没想到皇上您会来。”
齐颂语气一凝,心中忽地生出些恼意。
不满地撩眼打量身侧他自己那面色一如既往恭敬到挑不出毛病的臣子。
他这话是何意思?
不待见他?
嫌他突然来访碍了事?
嘴上说得好听,说得他信任以他为主。反观裴元明早早得了帖子,他呢?
前来替他撑场子,末了还得个冷脸!
大佛忽至,坐在一旁当陪客的沈旆宁并不知齐颂心中念头已经弯弯绕绕转了好几圈。只觉得身旁的男人那张瞧不出情绪的脸似乎与眼前的喧嚣热闹格格不入。
想起办这场烧尾宴的目的,她只得偏头垂眸试探着问:“陛下若不嫌弃,请先上座?”
沈旆宁虽未明说,可齐颂却已洞察出掩藏在恭敬平静情绪下那明晃晃试图送客的意味。
似乎被人拂了面子,可在那双清泠眸色下却又无从说起心中气恼。
哑然片刻,齐颂似乎也有了脾气。
“杨大人只管忙,不必招呼我。”
这自称让沈旆宁神色微怔,摸不准皇帝这一出到底是何用意,却也只能歇了把人送走的心思。
从前杨远清不总说皇帝日理万机么?今日怎的就如此空闲?
方才跟随进门的杨远清生怕沈旆宁对皇帝招呼不周,本想上前帮衬着,却半路被杨母喊走。
等他将杨母交代的事办妥火急火燎赶回来,就察觉到了齐颂脸色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