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面。”章林珊忽然站起来,指着台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就要是让大家都知道陈治一家的待遇,要大家看看那个所谓的新来的干部做的好事!
人群里静了一瞬,过了好一会,一个声音响起。
“真是作孽哦。”
人群里一阵长吁短叹,接着又恢复了嘈杂。问陈墨的那人男人看着陈墨,闭上眼睛,轻轻点点下巴,以示安抚。
“滋——”
空地上空发出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像拉紧的弹簧悬在上方,压力十足,接着是男人高亢的声音。
“大会马上开始!大家都坐好!别到处跑!带小孩的把孩子带带好!”一个男人坐在台子左侧边,发号指令。
“跑?也不看看还有力气跑吗?”下面的群众嗤之以鼻,又是一阵杂乱不堪。
章林珊和陈墨很安静,摒息盯着台子,两人的心都不由地捏紧。
“好!让我们鼓掌欢迎今天出席的干部!”
随着那道高亢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接着一个,一连四个身着中山装的男人走了出来。
章林珊一眼就认出了排在最后一个的男人,就是中午抓走陈治的人!
那人走的雄赳赳气昂昂,一脸意气风发,还在跟下面的群众打招呼,章林珊看着,气的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拳。
然而并没有人鼓掌,村民们一个个茫然地看着台上的人,场面一片冷冷清清。
“鼓掌!”男人声音再次响起,显得更加急切,也带着一丝尴尬,同时从喇叭里响起他的掌声。
村民们这才人有跟上,然而也是稀稀拉拉,就像想在树下避雨,却迎来了一片稀稀拉拉的鸟屎。
那男人抬起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喇叭里的掌声随即停住,几个鼓掌的村民也收了手。
“今天的清理大会,主要就是请大家来学习,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放松学习,大家要知道我们的道路是什么,绝不能跑偏!”男人说的有模有样,说着,高举起了手。
这一幕又让章林珊想到陈墨说的恶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陈墨小声问。
章林珊还是笑,抬手招了招。
陈墨凑了过去,章林珊顺势扒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他一定是想做西方的恶魔。”说完松开,对陈墨做了个握拳高举过头的动作。
陈墨本来没明白,一看她的动作,瞬间明白过来,也笑了起来。
“我先介绍下清理小组的组长,这位是从省里来的孔组长,大家鼓掌欢迎。”男人在台上,微弓着身子,极尽谄媚之相。
然而下面的村民个个都是事不关己,不是在发呆就是在闲聊,根本没有人鼓掌。
孔组长尴尬地坐了下去。
男人也笑不出来了,身子弓的更低了,赶忙移到旁边的副组长身边,正要抬手介绍,那人抬起手摆了摆。
男人转头看向台下,满眼全是狂怒,却再转头对上几位组长时,又露出了谄媚之情。
“介绍就到这。现在开始典型学习,这些人都是我们身边最熟悉的人,来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到底是被什么样的西方思想荼毒!”
章林珊和陈墨立马站了起来。
台侧开始有人被陆续带出,一个,两个,三个……也是四个人,被人带到了台子最前方,一一排开,正对着村民。
“作孽哦!”
村民们看着那些平日里的熟人,忍不住又开始感叹。
第一个是村里的会计章秀梅,是职务侵占的典型,说是算工分的时候算错了一家,不过已经弄清楚了,但依旧被拉了出来。
第二个村里的章汉全,也就是章大年的父亲,年轻时是个木工,因为帮别家做了张桌子,被认定为私自买卖,与大队唱反调。
第三个村里之前的地主章帮生,已经八十多的老头了,被认定为要坚持宣称回到旧社会,公开与新社会唱反调。
最后一个便是陈治,一个顽固的思想右/倾份子,坚持搞西方资本主义一套,作为一个已经是在下放改造的人,仗着自己是大学老师,经常在村里散播西方自由思想,泯顽不灵。
四个人,站在一排,每人中间隔了两臂的距离。每个人都垂着脑袋,像是无脸对面村民,双手交握垂在腹前,摆出忏悔姿势。
前面三个人都站的还算稳当,只有陈治的背后用一根木头撑着,好像是要防止他倒下,但尽管如此,陈治也晃晃悠悠的,像挂在木头上的一块破布,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
下面的村民看着,又是一片唏嘘。
陈墨不自不觉走到了人群中间,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跳动,身体在微微颤抖,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