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粉荷轻迎,水滴拂落,点缀于荷中。
管家忧心忡忡,他回过头看了眼这两个小厮,却见他们两个人并无半点恐惧,心中腹诽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想来,这两个人一向在别院做活,怕是不知道家主脾性。
管家哀叹:“家主如今正在见贵客,我可提醒了,若是家主怪罪下来,此事你们二人自己担责,是生是死皆有天定,入了这谢府可不比外面。”
莲花纹路木窗格上洒满了金光,里头传来阵阵声音,似有吵闹斥责之音。
是谢家主的声音。
“混账,你们马家就是这般不讲道义过河拆桥的吗?”
周围伺候的奴仆纷纷噤声。
杯盏碎了一地,酒水香飘在空中。
马子钦冷眼旁观,嗤笑道:“谢家主这般动怒作甚,先前说好的,此中利益你我二人五五分,如今你们谢家事还没办成,就想多拿一份利?简直是痴人说梦。”
谢家主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马子钦面前,目光狠毒,“马二公子,你可别忘了,若非我们谢家从中助力,你们马家如何爬到如今高位。”
“过河拆桥的蠢事,你们马家还真是做不腻,上位以后一脚踢掉晏家,如今也想踢掉我们谢家吗?”
马子钦无畏无惧,吊儿郎当地搂着身旁的美人,“谢家主莫要混淆视听,我何时说过要过河拆桥,谢家主别急啊,等事成以后,你想要什么得不到?”
“金银珠宝,锦罗绸缎……”
谢家主突然打断他,眼神冷冽,讥笑问道:“若是我想要你身侧这位美人呢?”
马子钦动作一僵,手中酒盏的酒水溢出,他看向身侧的颂玲芸,她的手抖得厉害。
他语气不善地开口:“这是我马家的侧夫人,谢家主,你这玩笑有点过分了。”
谢家主哼笑:“如何过分,马家谢家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马家有的东西,我们谢家难得不该有吗?”
马尚书借了谢家之力,吃干抹净晏家,登尚书之位,大肆敛财。
如今大事为了,却派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与他对接处理。
他倒要看看,这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是选他怀中的美人,还是选马家荣华富贵。
听见屋内安静下来,管家这才抖着胆子敲开门。
“何事?”
谢家主声音有些粗,很是不耐烦地问道。
管家语气温吞,“家主……家主,这二人有事求见。”
谢家主目光掠过哆哆嗦嗦的管家,落在他身后的二人身上。
颂藜与晏回低垂着头,虽看不清脸,只看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就令人生厌。
“滚去外面候着。”
管家吓得又将门关上。
门关上的刹那间,颂藜抬眸,瞧见脸色苍白的颂玲芸被谢家主拖拽着,拉进屏风内。
“管家。”
颂藜喊出声,她上前扶住门栓,低声问道。
“这里面是出了何事?”
管家不耐地看向颂藜,“先前教你们的规矩,怎么都忘了,家主有要事要办。”
门未关严,依稀传来女子的哭喊声。
颂藜一把推开门,晏回跟随其后,他们二人直直闯了进去。
屋内摆设东倒西歪,屏风内女子哭声愈发惨烈,马子钦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饮酒。
剧烈的撞击声引的屏风后的动静小了些。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谢家主脸色难看地走出来。
“何人闹事?”
晏回上前将颂藜拦在身后,他欠身道:“小的是别院送来的家仆,今晨洒扫时摔坏您的书案,听闻那是云京马家所赠,是您最喜爱之物,实在是想将功补过,这才急得闯进来,还请家主莫怪。”
“混账!”谢家主一巴掌挥了过去,却在靠近晏回的脸时停下。
他冷笑出声:“将功补过?你们打算如何将功补过?”
他背过手,目光凉薄地落在不远处的马子钦身上,似是嘲讽:“送书案的马家公子如今可就在这,他家的东西坏了,若论责罚,也应当问问他的意见。”
马子钦抬眸,他声音冷淡:“既然是送到谢家主手里的东西,那便与马家没有一点关系,谢家主愿意如何处置,请便。”
说罢,他便拂袖离去,背影被阳光拖的很长,屏风后褪去外衣的颂玲芸死死地盯着那抹影子,她憋着泪,用力握紧椅子的扶手,指间泛着朱红。
谢家主瞧着马子钦离开的身影,他挑眉,很是愉悦地说道:“瞧瞧,最是薄凉男儿郎。”
他的目光又移到晏回身上,不知为何,看上去竟没有很生气。
颂藜凝眉,只觉得他好似并不将马家的人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为何又在府中表现的那般喜欢这张书案。
谢家与马家,难道不合?
且不能让外人看来不合。
颂藜突然开口道:“谢家主的那张书案,我有一个修复的法子,不知家主可有意向。”
谢家主这才发觉面前之人身后还有个小厮,他错过身去看,过了半晌,道:“说来听听。”
许是气走了马子钦,谢家主多了几分兴致。
颂藜如实说:“裂痕处可用金粉描摹,小的曾学过绘荷之法,只是技艺粗糙,若是家主喜欢,小的可为家主打造一张新的书案。”
谢家主扬眉,他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你会画荷花?”
“带我去瞧瞧。”
他说着就要上前,示意管家将那张书案搬过来。
颂藜拱手行礼,说出自己所需的物品。
谢家主不由开怀一笑,“谢良才这个废物竟然还有会作画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