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去北沂那日,正值春末,颂藜嘱托连云将自己的书札放进行囊中。
“姑娘才同小晏侯回来没多久,眼下又要远去北沂,这次连云不在姑娘身边,姑娘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连云边收拾边说着。
语气中不免有几分担忧。
颂藜轻笑:“自然将你的嘱托记在心上。”
二人笑着说了几句,颂藜从画匣中翻出一幅画来。
是她原打算送给蔺婉书的幅锦绣山水图。
只是形势有变,她换了幅。
“姑娘,这图可也是带着的?”
一旁的连云见颂藜瞧着那画出神,不由问道。
颂藜摇了摇头:“放这吧,等日后有空送去蔺府。”
颂藜说着便打算将这幅画收进去,谁知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说是蔺家上府求见。
倒是巧了,颂藜便点头让婢女去回话。
让蔺婉书在府上念梨堂稍作休息,她过会便来。
婢女将话传到蔺婉书这里,蔺婉书笑语盈盈地点头道谢,她看了眼周遭郁郁葱葱的草木,不免说道。
“早就听闻晏侯府上的花草养的好,冬日尚有能活蹦乱跳的锦鲤,不知可否带我瞧上一眼。”
蔺婉书今日过来,本是想来归还那副画。
那日,被兄长蔺謇撞见那幅画后,她一直察觉到兄长的情绪不佳。
原先以为是校尉司的案子令兄长头疼。
可那日她听膳房的老妈妈说道,云京中有乌丸人的踪迹。
说是蔺謇在云山寺的竹林发现了乌丸人的尸体。
蔺婉书想起那幅颂藜送来的画,那幅画中虽看上去是幅精致的山水图,可里面或许暗藏玄机,不然兄长一个从来不爱收藏画的人,会将这幅画带走。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中有没有颂藜的关系,但在她心中,颂藜如同当年的宋鹂姐姐一般,是个善画的好姐姐。
为了防止兄长到时候将颂藜同抓去禁门的犯人一般带入校尉司审问。
蔺婉书思来想去,便打算将这幅画归还给颂藜。
婢女想起,颂藜让她带蔺婉书去念梨堂,途经的一条路,就能瞧见花草鸟鱼,便领着蔺婉书往那条路走。
云层渐低,疏木掩盖住光晕,余下的光彩点缀在硕大的流苏树上。
遮天蔽日,苍翠欲滴,风起时如水波涌过,粼光潋滟。
如霜般的花秀丽宜人,随风轻动,好似在下雪。
“这树大抵有百年之久了吧?”
蔺婉书忍不住感慨,她原先在钟山时,鲜少见过这般参天古木。
“姑娘说的这树啊,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不过后来……”
婢女本多嘴说了句,可又想到晏侯是府上的禁忌,便只打笑道。
“这树当是有百年了,姑娘慢慢瞧,府上还有很多草木。”
蔺婉书点头轻笑:“有劳带路了。”
婢女继续朝前走着,可没走几步,就见到有人着急寻她,说是要紧事。
她看了眼身后的蔺婉书,颇有几分犹豫。
蔺婉书瞧出她的思虑,便上前解围道。
“你可先去,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婢女忙感激不尽:“多谢姑娘,劳请在这处等我片刻,若是着急,可沿着这条路朝前走,拐个弯便到了念梨堂。”
蔺婉书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去忙。
日光流转,稀稀疏疏地撒过枝叶,落在蔺婉书的肩头。
周遭热起来,算起来,那婢女去了有一些时候,蔺婉书想着,便打算自己先按照婢女临走时说的路走走看。
沿着一路走过来,竟没遇到几个人。
蔺婉书心中感慨,这晏侯府当真是大,逛个园子恐都得用个一日。
她正想着,却发觉不知怎的,又走到了原先路过的流苏树下。
风吹叶动,有几簇被风折断,落入泥土里。
蔺婉书上前,弯腰拾起花瓣,用手帕包裹住。
宜人花香在掌心晕染开来,散去额间的发烫的汗。
“姑娘,好雅兴。”
蔺婉书匆匆抬头,怕中的花随风吹动,散落一地。
原是一场雪,如今雪落了。
停留在树下之人的面前。
他弯腰拾起,微微笑道。
“姑娘也喜欢这流苏?”
蔺婉书抬眸,目光从花落到那人身上。
清风朗月,温润如玉,他好像比这流苏更似天上雪。
盯了半晌,蔺婉书忙低下头,用帕子掩住脸,露出红似朱砂的耳垂,她语气温吞:“不……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