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太乱了,还来不及收拾。”林隐连忙将沙发上几件替换下来的衣服丢入了脏衣篓。
“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叶斐简单地环视了一下屋子,礼貌地说了句客套话,“不用忙,我喝杯茶就走。”
林隐走入厨房煮上了姜茶,再返回客厅的时候,明显有些手足无措起来。面对叶斐,她始终自惭形秽,不止是地位上的,还有见识与谈吐的差距,以及对方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疏离感。
这种疏离让她感到即使对方已经表现得十分礼貌和克制了,但也只是在故作热络而已。
“看得出你喜欢暖色调。”屋子小,所以空调一打很快就暖了,叶斐脱了大衣坐进了沙发里,客套过后又抬头望向林隐,像是下了一个结论,“你属于外冷内热型。”
林隐陪了一个浅笑:“他们说我好像一个雕像,没有感情。”
“你更像是矛盾综合体。表面上要强,实则内心脆弱。习惯了对外展现冰冷的一面,其实内底却渴望柔软温暖的怀抱。”
林隐仿佛被叶斐说中了般,一时怔住,半晌才垂眸道:“大概是吧。”
叶斐偏头笑:“我瞎说的,闲来无聊随便看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倒是被我说准了?”
厨房里的水壶突然鸣叫了起来,林隐来不及回应,连忙跑进了厨房。
叶斐也起身,懒懒地靠在厨房门口,一边看着林隐冲泡柑橘姜茶,一边随口问着:“他来过么?”
林隐顿了顿,没有回头:“他?”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终于还是说到了正题。
林隐知道,叶斐来找她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顾岭深。
她拿出两把小勺子,分别放进两个马克杯里,又搅拌了一下沉在杯底的柑橘冻汁,这才淡声道:“顾先生他……来过一次。”
那天晚上她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他喝了酒,眼底都是混乱的红。
一如两年前那个滂沱大雨的夜,他的狠劲与他的温柔,混合在一起是让人意乱情迷的心动。
唯一不同的是,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他是快乐的。
而上一次,最后他趋于平静,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还留有她三个耳光后残余的掌印,他麻木而机械,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和兴奋。
他曾经羞辱她是一条死鱼,但那天,他自己更像是一条死鱼。
林隐也是后来才察觉到的,其实那天晚上,他的心已经死了。
就在她说出她要整个顾氏集团的时候,他的心死了。
但当时她只是以为他醉了,也累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是他第一次来她家,也是唯一的一次。
叶斐看着林隐的背,她的背单薄而瘦削,有点微微的抖动,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情绪:“如果你以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
“没关系。”林隐打断叶斐的话,转身将两杯冲好的姜茶端到客厅里,“我们早就结束了。”她回过头,眸底都是自嘲,“又或者,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叶斐笑了笑,走向餐桌:“我要是再年轻十岁,倒是会相信你的话。可惜我今年三十七岁了,早就过了自欺欺人的年纪了。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倘若我还分不清的话,我这么多年可就白活了。”
林隐不敢作声,沉默地举起杯子,挡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Deep和我早年间就在西伦敦认识了。那时候他们母子俩刚从利物浦搬过来,当时他才几岁?”叶斐蹙起眉头想了想,又轻笑,“对了,刚要读高中的年纪,十五六岁的样子,半大的小伙。”
“叶家和康家过去就有些交情。那会儿大家都知道康如南的事情,她娘家嘴上不敢明说,暗中却托了我们在伦敦照拂他们。其实康如南要不是后来抑郁症严重了,哪里用得着我们照拂。我倒恰恰是第一个佩服她的人。”
叶斐在国外待得时间久了,混的圈子又是非富即贵的,那里的人说话都沿袭了老一辈移民过去的范儿,拿腔作调的,所以几十年生活下来,她现在说话偶尔还是半白话半文绉绉的。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你又不会觉得奇怪,反倒有种独特的韵律在。
“叶小姐,其实顾先生过去怎样,现在怎样,将来怎样,都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
叶斐淡淡止住林隐,平静的语调中却让人有种不能忤逆的坚持:“我只管说,你只管听便罢了。至于你之后要怎么评价我说的,那是你的事,如何?”
林隐沉默地点头。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有十五六岁,我没有弟弟,倒是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的。但他这张脸呀,实在是出众,又加上性子稳重,一开始在圈子里可是女孩们结交男朋友的首选。只是……”叶斐突然顿住,睨了一眼林隐,“我猜,劳伦斯在你面前应该没少贬损过他吧。他怎么说来着?说Deep在留学圈里是个有名的浪荡子,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