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在阴影里是一片模糊的颜色。
她忽然开始微微地恨起来,恨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想着要更多?
她指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难道顾岭深身为顾纵海的长子,不该得到顾氏集团的一份职位吗?
还是说,她想要从她这里获取共情,期盼她义正言辞地告诉她,顾岭深应该什么都得不到?
林隐不懂,不懂黄婉华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不需要懂,她只要知道,这个女人为了守住她的荣华富贵,是可以不择手段做任何事的。
就像当年她狠下心抛夫弃女一样。干脆、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在此后的二十五年里,她也不闻不问,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林隐蜷缩起手指,将指尖掐入掌心。
痛楚让她在此刻特别的清醒,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让自己从内心深处认清了对黄婉华的真实感受。
是的,她恨她。
她对她的恨,远比对她的爱更强烈。
之前她一度就要被这个女人征服了,她们在一起探讨艺术、探讨喜欢的画家和作品。有时候,黄婉华也会聊到她喜欢的衣包首饰,和那些设计师的理念。她挥舞着戴着珠宝的双手,夸夸其谈,做了美甲的手指纤长而精致;她像是一个真正的名媛贵妇那样,对所有顶级的品牌如数家珍,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信与无所不知,几乎让人沉迷。
而通常这种时候,林隐就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向着阳光的那一面,把晒不到脸的位置留给她。因为像她这种人,是绝不容许紫外线摧残自己那张花了重金保养得当的脸的。
当然,她也吸烟,这是戒不掉的,看上去对皮肤的杀伤力也不小。但有时候却又令她在升腾的烟雾缭绕中变得更加神秘而迷人。
她无疑是美的,美得高调又炫目。她从不吝啬自己的魅力,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势不可挡的攻击性,让人无从抵抗,也抗拒不了。
林隐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只孱弱的雏鸟,抬头仰望,只瞥得见浮光掠影中那模糊的一隅。她努力要拨开眼前的云雾去看清她,但伸出手,永远都是徒劳。
她之前一直分不清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恨。
但此刻好像终于明白了,褪去所有假象后的黄婉华,依然只是一个贪婪又自私的女人。
她要的是紧紧守住那份本不该由她独得的财产,不容许任何人拿走。
她同电影里那些豪门争产的妇人并没有任何区别,不放手、不罢休、不择手段。
林隐在阴暗中闭了闭眼,伤感地笑了。
眼前这个女人的光芒终于消失,露出了她丑陋的那一面。
抽丝剥茧,她还是二十五年前那个为了嫁入豪门狠心绝情的女人。
是的,她理应恨她。
林隐终于想明白了,她站的,永远不会是黄婉华那一边。
只不过,暂时还不能将这一点暴露出来。
她甚至应该极力隐藏这一点。
所以她说:“不过,即使是他该得的,他也不该表现得这么急躁。”她缓缓从阴影里走出,走到光线下,走到黄婉华的面前,与她面对面,“况且,如果你让他进了集团,立刻就会损害顾御的利益,这是显而易见的。”
黄婉华睨向林隐,表情里露出了不动声色的诧异:“哦?”
林隐笑了笑:“你以为我和他有过一夜情,所以会帮他说好话?”她轻轻摇头,“当年的事,我早就忘记了。也许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装作和顾岭深划清界限,绝不能让黄婉华觉得他们有任何抱团的迹象。否则以黄婉华的性格,即刻就会对顾岭深下手。
是的,她居然还在为顾岭深考虑,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果然,黄婉华收起锐利的眼神,双眸微眯,露出了猫一般慵懒的表情:“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也更清醒。”
“爱情容易让人迷惑。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
“看起来,你对他好像丝毫都不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