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比他更震惊,结巴着:“你……你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他知道的,他不是已经调查出她所有的事了么?
怎么会不知道她是黄婉华的女儿?
还是说,他其实刚才一直在诈她?
他只不过是让她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所有,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现在,她居然主动把她的秘密宣之于口了!
林隐的后背徒然起了一层冷汗,她永远都玩不过他的,不是么?
她看向顾岭深,但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在作假。
他也仍旧处于莫名的震惊中,他说:“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确定地又问她:“你真的是黄婉华的女儿?”
林隐躲闪着他询问的目光,毫无章法地否认:“我……我不是……”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像一个刚刚偷吃了糖果却来不及销毁包装纸的可怜小女孩。
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好像在比谁比谁更吃惊。
“原来你……”
林隐继续结巴:“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只知道你本名是楚幸,和父亲从小就到了桐州生活,但我不知道你竟然是她……黄婉华的,女儿。”
“那你,本来以为我是谁?”
顾岭深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是一个出于某种目的所以需要潜伏在她身边的角色……”
这样的人有一个特定的称谓,叫作“捞女”。她们会用尽所有的方法跻身于权贵圈中,然后靠结识名流来获取自己的资源。
林隐咽了咽喉头,她知道他所指的角色是什么。
她虽然不是捞女,但也确实是出于某种目的潜伏在了黄婉华的身边。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顾岭深眯起双眸,“你从十四岁起,就开始筹谋这个计划了,如果她不是你母亲,还有谁值得让你这么做。”
林隐摇了摇头:“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定论,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你根据什么猜测的?”
“其实我没有任何证据。”林隐忽然叹了口气,抬起头委屈巴巴地望着顾岭深,只希望他不要再刨根问底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况且这件事情现在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了。”
“你耗费这么多年的精力去接近她,只是为了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
林隐一时语塞,好像被顾岭深的话噎住了,半晌才低低地自嘲道:“是啊,很可笑对不对?”她自己也笑了笑,“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这么多年我究竟在干什么。可是事到如今,好像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顾岭深垂了垂薄睑:“你陷在了沉没成本里。”
她已经为这份可能的母女关系投入了太多,长达十一年的浸润,不惜放弃自己本该有的学业,用努力取代了天赋,只是为了抓住那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机会。
投入得越多,越是不能抽身。
因为一旦抽身而退,就会前功尽弃,一无所有。
而人只要陷入了这种困局,就会越陷越深。
像一个赌徒。
“一开始我只是想找到我妈妈,我看到了一点希望,就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稻草,于是我拼命游过去抓住它。我用我自己的方式不断地向她靠近,我对我自己说,这十多年的蛰伏,哪怕只是为了最后那一击,也是值得的。”
“最后那一击?”
“我曾经想过,如果她真的是我母亲,那么我一定会报复她,报复她当初对我的抛弃,报复她这二十五年来对我的不管不顾。我要看见她当众羞愧的样子;要她百口莫辩;要她声名狼藉。”
“可是你没有。三个月过去了,你什么都没有做。”
林隐怅然抬头,眼眶发红,她看向顾岭深:“要不是你那天突然出现,我的计划本该成功的。”
“唔?”
“那天晚上她风光无限,连续几个月当选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之前又在78号刚刚举办过她的主题艺术展。我本打算在她人生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上台质问她的,但是你回来了。顾先生,你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说什么做什么还重要么?”
“呵。”顾岭深低嘲,“原来是我的错。”
林隐不置可否。
“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她根本就不承认呢?你刚才也说了,这件事现在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了。”
林隐咬住唇角,不说话。
“所以你那天没有暴露自己,反而是好事。”顾岭深见她沉默,安慰她道,“这让你有更多时间可以好好地筹谋下一次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