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腾将场上的士卒们都吸引过来,方才被林辙打倒在地的胡人却没有发火,眯着眼打量楚暄和林辙,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露出狠厉的笑,嘴上仍旧戏谑:“这是你媳妇儿?原来你们中原男人也玩男人哈哈哈哈哈。”
未等众人反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取林辙咽喉。
林辙快速将楚暄拉至身后,一掌挡下对方袭来的拳头,握住猛地往下一扭一折,又勾住对方的小臂向自己身侧拉进,近身之时左拳直往对方的太阳穴凿去,这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胡人被他又袭了一拳,好在这次有了先例躲闪及时,这拳头仅打中眉骨,他终于感受到对方不容小觑,开始认真起来,一个反手擒住林辙的胳膊,施力欲将人掀翻在地。
胡人天生力大,林辙被他掐得手臂发麻,抬腿重重踹在对方的膝盖骨上,另一只手肘往下颚重重一击,挣脱开束缚。
二人扭打在一块,近身过了几招,此刻周围已围满了人,林辙以退格挡,那胡人见他不停闪躲,以为敌不过开始逃,立刻兴奋起来,他块头大,力气也大,出拳时煽动的劲风都让人生疼,奈何林辙动作之快,身轻如燕,刚一接近又从他身侧溜去,几番下来胡人也恼了,开始毫无章法地朝林辙扑去。
就在他将林辙逼至两根木桩之间时,林辙突然迎面冲来,胡人一心追赶没料到对方主动袭击,惯性直冲上前刹不住脚,便准备以蛮力制住他。
二人近身之时林辙却突然一弯,胡人扑了个空,紧接着林辙一拳重锤在胡人的肋骨上。
胡人霎时间爆出一声惨叫,肋骨似是被这一拳打断了,趁此时机林辙从对方的右臂下方闪到身后,一手勾住胡人的腋下携住胳膊直将人拔地而起,狠狠往地上掼去。
胡人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掀翻在地,两眼一黑,视线清晰后脖颈处一凉,他瞪大双眼,看到一双阴狠如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喉前抵着一把刀刃。
“你、你使诈!”胡人捂着疼痛的腹腔颤声道。
“兵不厌诈没听过?”林辙冷声道,“服不服?”
那胡人还想说什么,林辙却一转手中狼牙匕首运气将内力灌注刀身,震出的气波划破了颈间的一层皮,这压迫感吓得胡人全身发抖,终是妥协:“服!服!”
林辙闻言放开他,收起匕首别于腰侧,朝远在人群中的楚暄看去,此刻目光已不再凶戾,恢复到平静温和。
在场众士卒将领们连连拍手喝彩,那几名胡人偃旗息鼓,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同僚扶起。
但楚暄却没有因此高兴,反倒有些担忧,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
时间又过去三日,午后楚暄和林辙在邯郸城内瞎逛,黄昏时分回到府上。
在离府邸不远处,楚暄看到一个身穿暗紫色武袍的男人正负手而立于府门外,此人身材伟岸,看容貌估摸着已过四旬,皮肤黝黑到泛光,胡须连鬓,一脸的精悍之气,炯炯目光向二人投射来。
楚暄停下脚步,望着他,这人站在府外是来找自己的吗?但看这面相想是不太好相处……
孰料下一秒,男人大步向自己走来,边走边朗声道:“啊!果然是你!”旋即大笑三声。
楚暄疑惑,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林辙,林辙亦有些错愕,对他摇头。
二人相视间男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热情万分地拍着他们的肩膀,嘴上笑哈哈,如见故友般激动地说:“没想到乐将军说的正是你两兄弟!有你二人在我魏冉此趟定不辱命!”
魏冉?
楚暄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但见对方腰间挂了个令牌,其上刻着“咸阳令”三字,便牵出一抹笑礼貌回敬道:“见过魏大人,只是……在下无印象与大人相识……”
“无妨无妨,我认得你就行。”魏冉放下手,段想着楚暄,露出神秘的笑容,“稷儿是我的大外甥。”
楚暄恍然大悟:“原来是魏将军,我曾听稷儿提及过您,没想到能与您在此处相见。”
楚暄想起嬴稷曾和他说过,他的大舅叫“魏冉”,是自己的生母芈八子同母异父的弟弟。
魏冉又将目光转向林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司马将军的徒弟,我在蓝田大营见过你。”
林辙恭敬也直言道:“可我没见过你。”
“哎,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卒。”魏冉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今时不同往日,大人如今已是咸阳令了。”楚暄笑着打圆场,将魏冉的目光从林辙的身上拉回来,压低声音道,“魏将军此番前来,可是与我二人一同,前去燕国助稷儿回秦?”
“对!光顾着与你二人相识,都忘了正事了。”魏冉一拍脑门,“是赵国上将军乐毅让我来的,此刻他正于政事堂与赵王议事,让我先来此处找你二人,等候他通传”
楚暄莞尔:“那便快请进府,魏将军远道而来,车马劳顿,真该好好歇息。”
“走吧走吧,我确实累了!到你们府上讨杯茶喝。”言毕,三人一同入了府邸。
三人在府上随意地聊了些,楚暄从魏冉口中得知秦国这几年发生的种种,以及嬴荡举鼎死于东洲洛阳,被甘茂送回秦国后秘不发丧,然而这消息竟不胫而走,各公子们开始王位之争,朝中已是一片乱象。
“传言秦王荡是死在军营中的,死前在他的北侧用血水书写了一个‘弟’字。”魏冉神神秘秘地说道。
嬴荡没有子嗣,周礼有“兄终弟及”一说,正因如此秦国朝中已成立了两大党派,一派以惠文后为首,另一派是以魏冉的姐姐芈八子为首。
众数王室公子还是跟随惠文后,其中以嬴壮为代表。
在嬴荡死后,嬴壮便成了惠文后的“嫡长子”,他也自认为自己是这秦王的不二人选,那些宗室老臣们虽不喜他,但碍于死守宗法嫡庶尊卑,不得不站在嬴壮这边。
另一派的芈八子想要辅佐自己的二儿子“嬴芾”做秦王。
嬴芾?楚暄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微怔了一下。
魏冉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继续侃侃道:“双方争执了许久,终于在几日前听闻了‘遗诏’的消息,王姐命我快马加鞭前往燕国护嬴稷回秦。”
魏冉看着楚暄,问:“遗诏在哪儿?”
楚暄将遗诏拿出来放在案上,魏冉取过仔细看着,眼中又惊又喜,想将其收入囊中,却被楚暄夺了回来。
“魏将军,等见了稷儿我再给他,这诏书当由他收着最合适。”楚暄一边说着将遗诏卷好放入袖袋中,眼角扫过魏冉微僵在脸上的笑容和指尖的轻微抽搐。
魏冉略一愣神,还想说点什么,门突然被敲响了,楚暄起身前去开门,来人正是乐毅:“在下知道你们三人在府上,便自己过来了。”
楚暄与之行礼后随乐毅一同入内,乐毅开门见山将自己与赵王的商讨出的计划告知三人:“赵国愿派兵助稷公子回秦国,在下与楚公子一同去燕国接他,王上说稷公子须先来赵国,与王上签署邦交盟约,盟约签署过后赵国军队将护送他回秦国,赵军会誓死保护稷公子安危。”
三人闻言大喜过望,楚暄却突然想到一事:“我曾在魏国帮先生批阅奏章,看到几捆奏章,写的是魏国与义渠互通,恐怕对秦国不利。”他说着拿出当时自己留下的三捆奏折,放到案上。
魏冉闻言一惊,摊开看后握紧了拳,恨恨道:“此事定是那嬴壮所为!他好大的胆子,竟擅自通敌!”
楚暄点头:“若此事为真,秦国内忧未解,又生外患,列国定会看准了时机,对秦国发兵进攻。”
魏冉道:“若真是嬴壮所为,惠文后一党定是知道的。”
楚暄:“公子壮和惠文后皆出自魏国,若是要化解秦国腹背受敌,或许还是要从义渠那边拆解。只是义渠那边……”
“义渠那边好说!”魏冉扬唇,“王姐有办法!为今之计是要将这事立刻告诉王姐。”
“?”楚暄心中闪过惊讶、疑惑、好奇却很快如旋风卷过,一扫而空,而他的神情却无任何变化,继续顺言:“如何告知?若是书信,这三份奏折也须一并送了去,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送信之人需要信得过才行。”
魏冉想了想:“如今我要去燕国接稷儿,否则让我去,我跑马快着呢,而且现在的少梁城尉是王龁,他先前在芈戎麾下,是自己人,走少梁入秦境更容易。”
“我去吧。”一直沉默不言的林辙突然开口。
楚暄闻声怔了怔,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