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赵国士卒随乐毅入了驿馆,片刻后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想是他们入住了客房。
这间驿馆有三层,按等级分,一层是大厅,二层是普通的厢房,三层则为贵房,专为身份显贵的使者和富商居住。
昨日订房时林辙想着让楚暄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便要了间贵房。
少顷,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楚暄悄悄移至门处,从缝隙间看到是乐毅和他的随从,乐毅所住的厢房正好在自己的隔壁。
听见关门的声音,楚暄心生一计,与林辙低声商讨。
晚饭时,赵国使者们都下楼在厅堂内吃饭。
楚暄穿了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下了楼穿过闹哄哄的士卒们走到台前,对掌柜道:“店家,我身体不适,可否请店家做些清粥小菜送入厢房中?”
掌柜闻言立刻点头:“当然可以!客观您好好歇息,我一会儿就让伙计给您送上去。”
楚暄谢道:“那便有劳了。”
“不知客观住的是哪间房?”
楚暄将脸凑近:“红梅。”
言毕他转身上楼,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路过正厅时他明显感受到有数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在即将上台阶的位置,一名身形高大,坐如青松的青衣武将正喝着小酒,正是乐毅。
楚暄路过他身后,故意放慢脚步,无声轻笑。
此刻林辙正在二层观察着一切,他身形隐在阴影中,目光却是雪亮,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一面观察着刺客,一面保护楚暄的安全。
待楚暄上楼后,二人来到乐毅的房门外。
楚暄推了房门一把,门纹丝不动,二人互看了一眼,楚暄又将腰间的梅花牌取下,拴着花牌的绳子端头有一个细小的钩子,门的裙板上方有一个小铁环,环内的纹路正对着钩子上的,开门时只需用钩子勾住铁环向右转,门便能被打开。
楚暄拿自己的花牌钩子钩住铁环转了转,无济于事,对林辙摇头。
林辙低声道:“先回屋吧,我有办法。”
正准备回去时,林辙突然停下,取出怀中匕首,在乐毅门上的花纹处划了几刀,又到自己门上的裙板下划了数刀。
楚暄往两扇门都看了下,此刻两扇门上的“花”都掉了漆,纹路也有些模糊不清,乐毅门外刻着是红色的芍药,若是不仔细看二者还真有点儿相似。
楚暄扬唇,二人回到自己的房内,将门关紧。
林辙打开窗向下看,这间贵房有两扇窗,一侧对着驿馆大门,另一侧对着树林和马厩,下方无人来往,他向右看了眼,见乐毅的窗户半掩着,看了片刻后退回来,蹲下身让楚暄上来。
楚暄立刻会意,林辙背起他,打开窗一跃而出,足尖轻踏二层的窗檐,借力向右方跃去,快速伸手一勾,准确地抓住乐毅的窗棂,手掌一撑翻窗落地,稳稳地落在乐毅房中。
经过几次的险象环生,楚暄也习惯了这种高难度动作,落地时仍旧紧张得心跳极快,但很快就缓了过来。
他从林辙的背上下来,缓过神后便开始在乐毅房中翻找魏赵二国的盟书,约莫半盏茶的工夫,终于在摆放柜中的行囊里找到了。
刚取出盟书的那一刻,门外传来脚步声,楚暄浑身怔忪,林辙已然站在门处替他把风,转头给了他个眼神,摇了摇头。
楚暄明白不是乐毅,松了口气,突然又想起来自己方才点了吃食,许是驿馆伙计送上来了,可现在自己却在乐毅房间,心道不妙。
听着伙计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林辙看着楚暄指了指乐毅的床,做了个“过去”的口型,楚暄十分顺从地躺到乐毅床上。
林辙从门缝向外看,只见伙计正站在二人原本的房外,他将门打开,那伙计有些惊讶,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记得是这间?”
林辙唤了他一声:“店家,您走错了,我们是这间。”
伙计看了看眼前门,又往林辙这处看,想是自己也记错了,此刻已是盏灯时分,两个房间都没开灯,这客房的门又都一模一样,找错了也正常。
伙计走到林辙跟前,将手中的托盘端给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黑灯瞎火的都摸不着北了,二位客观为何不盏灯?”
林辙轻声道:“哥哥身体不适,已经睡了。”
伙计听完立刻压低声音:“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扰二位公子休息了。”他与林辙行了个礼便下楼了。
林辙看着他下楼,确认再无他人后,转头看向床上的楚暄。
楚暄连忙坐起,走到门处,林辙将盛着食物的托盘递给他。
突然耳边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林辙敏锐察觉,他立刻移至门边,向一旁撤了半步,掩住身形,所站之处恰好窥见两门间的缝隙。
只见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快速行过走廊,在他与楚暄的房门外停下。
这时楚暄突然将筷子推到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
林辙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与此同时,余光瞥见外头一团黑影向乐毅的房门外移动,他立刻向角落退去,掩住身形,在门缝隙间瞧见一双锐利而阴狠的目光,如刀一般刺入屋内。
林辙屏住呼吸,手已摸至腰间的匕首,但很快这个目光就消失了。
林辙侧头看向门外,确认外头空无一人后暗松了口气。
他站回门缝处,再次确认对方已经下了楼,与楚暄使了个眼色,转身将房门慢慢推开。
楚暄端着托盘走过去,林辙轻手轻脚地来到他们的门外,将房门打开让楚暄先进去,自己则回到乐毅房中,将门从里面锁紧,确认房中一应陈设均无变化后,从窗户翻了出去,回到二人的客房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隔壁传来动静,乐毅回到房中,底下也一阵喧闹,片刻后就消停了。
夜深人静,整间驿馆都已入眠,林辙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路过乐毅房门时,他将自己的门牌与乐毅门上的花牌对调,动作快却无半点动响,随后飞快下了楼,如穿梭于黑夜中的一抹孤影,迅速地闪至驿馆后院的马厩,抱了一摞藁草,闪身回去。
正当他踏入驿馆时,灵敏地听见二楼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连忙闪到楼梯下口的一处角落,见两道黑影正向三楼移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林辙亦快速上楼。
林辙先来到二楼楼道口,将一叠藁草铺平,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点燃藁草,火势渐起后又快速移至三楼,在三楼左右楼道处各点起藁草,捂着鼻子用力扇了扇。
不消片刻,客栈内便浓烟四起,此时那名刺客已用匕首砍去乐毅房门外的钩锁,进入乐毅房中,正提着刀向床上的乐毅刺去。
举刀挥下的瞬间,乐毅蓦地睁眼,取出腰间佩剑挡住。
那刺客一惊,这才发现见自己杀错人,快速向后退,正欲抽身,突然闻到一阵刺鼻的烟味,紧接着楼下传来数人的大叫:“走水了!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