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斜了他一眼。

抵达那光亮处，眼前现出一个圆台，台子前方是一幅壁画，那光亮竟是从壁画上发出的。

二人登上圆台看那壁画，其上画着两个人面蛇身的“人”，其中一人为男相，额头两侧长着对龙角，尾部缠着只发光的三足鸟。

另一人为女子面貌，尾部坐着一只玉蟾蜍。

二人之间有一个太极图，白色对着那男人，黑色对着女人，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光亮正是从这图上发出的。

“这是……伏羲和女娲。”楚暄凑近看着壁画。

“伏羲女娲？这是远古时期留下的画？”林辙也上前看。

楚暄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给你讲的上古时期的故事吗？”

林辙刚来府上那会儿楚暄有段时间特别喜欢临睡前给他讲奇邪怪志，那时候楚暄也不知怎的起了小坏心思，非要讲到让林辙害怕。

房内就点一根蜡烛，楚暄故作神秘讲得一惊一乍，结果全程下来林辙毫无惧意，反倒眼睛睁得老大越听越起劲，倒是楚暄把自己讲得不敢睡觉，非要赖在林辙房中不肯走。

“相传上古时期伏羲一画开天地，天生四时，地生万物。天地分阴阳，一阴一阳融汇世间万物的生与死、起与落，包罗万象，大道尽存其中。”楚暄伸手触碰那阳极，“但伏羲、女娲在众人眼里都只是个传说，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或是人面蛇身至今都未可知，流传下来的也只有这阴阳太极图。”

楚暄盯着那阴极，说话间鬼使神差地上前触碰其上的白点。

就在他指尖刚触及壁画的那一刻，陡然间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箭啸，林辙呼吸一滞，迅速揽住楚暄的肩膀向一旁闪躲。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支流箭从背后冲来，“咚咚咚——”数声刺入楚暄方才所站之处。

楚暄亦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瞪大双眼，还未及开口，地面蓦地震动起来，壁画上的阴阳图光亮不断增强，逐渐形成一束光柱向二人身后的虚空射出。

紧接着，二人的脚下竟现出一幅太极图，随着震动缓慢转动起来。

地面的震动令楚暄一个踉跄，踩中阳极上的黑点，下一刻黑点处射出一阵强光，周遭的地面攀爬出龟裂，转瞬间地面轰然崩塌，二人还来不及思考便踏空，坠入黑暗中。

——

楚暄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他动了动手，才发现不是什么垫子，自己正躺在林辙的怀里。

楚暄一愣，即刻撑起身，摇醒林辙：“阿辙！醒醒！”

林辙眼皮动了动，睁眼看清楚暄后快速坐起，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有没有伤着？”楚暄在他怀里一通乱摸。

“没，哥哥你呢？”

“我也没事。”楚暄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此刻他们正坐在一片草坪上，抬头是青天白日。

“我们出来了吗？”林辙也看向天际，他观察周遭的景象，这虽是在户外，却不是他们来时的地方，也不太像云梦山中的景象。

此刻二人处在一片大峡谷中，四面尽是黑石峭崖，山峦重叠，峡谷纵横。

这些山就像是被鬼斧斜劈而成，山峰尖利陡峭，宛如一片片剑刃，连绵不断，纵横数百里，更像一只沉睡的巨龙，那些黑山石上寸草不生，山壁上纹路蜿蜒，像极了龙鳞与肌理，再往上看几朵大片的云层停在山峰上，像是静止住了。

这些黑石峭壁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但峡谷正中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此刻阳光穿透云层倾泻而下，落在树林中照得林间光影重重，在那些黑石山峰的衬托下更显生机盎然。

这周遭的景象像一幅画般，绿的极绿，蓝的极蓝，山间无风，林间无鸟鸣，二人就像在这画中，一切都静得出奇。

这时几只蝴蝶从身旁飞过，看着它们楚暄才觉得真实些，他拉着林辙起身，这些蝴蝶绕着二人飞了两圈，集体朝树林的方向飞去，像是在为二人引路。

二人互看了一眼，楚暄径自跟上那些蝴蝶，没走几步又被林辙拉到身后，林辙走到他前面，此刻他比方才更为警惕，一边向前探路，一边观察周遭的环境。

二人步入树林间，跟着蝴蝶走了许久，越往深处树林反倒越稀少，地势也越平坦开阔，两侧的树木枝丫环抱，逐渐形成一个拱形隧道。

蝴蝶一直向前飞，穿过层层林木后便飞散开，不见踪影，二人也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们正处在山谷的正心，眼前是一块巨大的锥形山石，不同于周围的其他黑山，这块山石两侧呈灰白色，下端爬满了青草，绿如绒毯，两侧各有一处凹陷，远看像是一对眼睛。

但最让二人惊叹的是这山石正对着二人的相对平坦处竟绘着一幅巨大的壁画，这壁画比方才伏羲女娲图要大得多，内容也丰富得多。

壁画自西向东在铺陈了整个石面上，其上绘着天地日月、山川湖泊，山石草木、飞禽走兽，囊括万象，壁画的正中画着一个大圆台，圆台周围站着一群身披兽皮，下着草裙，服饰各异，都带着野兽面具的人，他们处在八个点位，单膝跪地，像是行着大礼。

而圆台正中站着一名戴狼头面具，手持权杖的人，像一位大祭司。

壁画上的这些人像是在行什么仪式。

二人走上前，仔细看才发现八个方位处刻着六道干，因石壁的纹路而模糊，这六道干黑白相间，黑色的从中断开，只有正北与正南处的是全黑全白，此刻在天光下正隐隐闪着亮光。

环中那作大祭司打扮之人左手握权杖，右手持龟甲。

楚暄上下打量着壁画，瞧见山石下方有块石碑，其上好像刻着字，他上前走去，正想伸手触碰即刻被林辙摁住。

“你别再乱动了。”林辙皱眉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楚暄“哦”了一声。

林辙取过匕首将缠绕着石碑的枯枝砍去，楚暄先是看到石碑最上方的三个大字。

“天丹部……”

他又往下看了眼，抬头望向画中的大祭司。

“这是殷商时期的衣袍。”楚暄看着那大祭司，若有所思，“此人是……伊尹？”

“？”林辙不解。

楚暄目光落在石碑上的小字，诵读道：“上古时期伏羲一画开天地，创下太极阴阳八卦阵，为了护住通晓万象规律的太极阴阳阵，伏羲创建了天丹部，天丹部肩负了守护太极和世间万物的使命。

商汤时期，大国师伊尹接手了天丹部族，并将其按八卦分为八个门派——天乾、地坤、巽风、离火、艮山、震雷、坎水、兑泽，每个门派都对应着众生的一类命格。”

“天丹部？”林辙疑惑，“我都没听过这个。”

楚暄略一沉吟，说：“我小时候在大梁城的酒楼内听到一位说书先生提到过‘天丹部’，但那时父亲不让我听这些民间话本，他觉得是无稽之谈。

不过我记得当时听到一句，说是这天丹八门中乾和坤较为特殊，具有乾坤命格者是为王侯将相的人选。”

楚暄又看向壁画，“这八个方位正对应着易经的八卦，想来这些人便是天丹八门的门主，在商汤时期各门派都效忠于伊尹，守护着君王与天下百姓。”

就在他说话间，天顶的云层悄然散开，日轮的光芒直射而下打在壁画中的圆台上。

这时圆台正心的“伊尹”手中的权杖与龟甲一同闪出光亮，像是受到了感应，上下两端的乾坤二卦也闪出了光，光芒竟向权杖与龟甲射去，四个光点转瞬间连接起来，在圆环中绘出一个发光的菱形，将石壁割出裂痕。

二人被这动静拉回了思绪，林辙下意识把楚暄拉到身后护住，裂痕生成后菱形的石块向外凸起，片刻后便不再有任何异常。

林辙盯着那石块，少顷对楚暄道：“我去看看。”他先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了一下那个菱形石块，却无任何动静，看了楚暄一眼，又上前登上两块山石，攀到壁画正心处，想了想将手放在菱形上，向内用力一推。

山石内蓦地传出一阵机关碰撞之声，突然图上的圆环和八个卦象相继亮起了光，紧接着转动了起来，越转越快。

林辙快速跳落地面，身后骤然传来隆隆声响，二人一同转身。

方才的树林中正缓缓升起一座石台，响声停住，石台上正立着把黑色的长剑，剑身宽阔正被数条铁链拴住，林辙仿佛看见一缕淡淡的金光自剑鞘内渗出，在阴影覆盖的林中忽明忽暗。

“那把剑。”二人互看一眼，林辙道：“周先生说的那物大概就是它。”

“过去看看。”楚暄刚走一步便被林辙拉住。

林辙：“我去，你就站这儿别动。”

楚暄看向他，又四处张望片刻，点头：“那你小心点儿。”

林辙点头，朝树林处走去，步入树林中，确认无异样又缓慢往前行了几步。

就在他离石台几步之遥时，突然楚暄瞳孔猛睁，大喊道：“阿辙，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