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屯长哆哆嗦嗦道:“大、大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请网开一面啊……”
嬴恽目光阴冷,寒声道:“此等贪生怕死之徒,上阵杀敌势必临阵脱逃,留在军中只会浪费粮饷!”
众人低下头,不再多言。
那军侯抖若筛糠,被两名士卒拖了出去,一路悲声哀嚎:“大帅恕罪啊……”直至帐外声音被寒风吞没。
嬴恽面若寒霜,目若冰河,阴冷的目光扫过一众跪地将士,冷笑道:“都当本帅死了?”
众将士吓得以头贴地,齐声喊道:“属下不敢!”
“再有扰乱军心者,立斩!”字字铿锵刚硬,透着狠劲。
嬴恽平时鲜少露面,偶尔巡营都是面上挂笑,为人亲和,从未示过将威,若非今日所见,众人都要忘了这名年轻的秦王长公子是十二岁从军,战功赫赫,杀伐决断的大秦名将,蓝田大营的统帅,方才极具压迫性的气势颇有秦王嬴驷的风范。
嬴恽俯视着众将士,嗤笑一声:“在营内安逸惯了,都开始未战先怯了?”
“属下不敢!”众人以头抵地。
嬴恽平息怒火,沉声道:“蓝田大营四面环山,雪天山体路滑,道路受阻,拖住了敌军的步伐,我等以逸待劳,以近待远,何足畏惧?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并不鲜见,尔等不想着如何施计抗敌,却在这悲天悯人,唉声叹气,我大秦的将士何时这般窝囊?”言语刚毅,威慑人心。
众将士倍感羞愧,面红耳赤:“属下不敢,请大帅恕罪!”
“都起来吧!要赎罪到战场上赎去,跟我过来。”嬴恽对众人一挥手,走到沙盘边,众人起身,围着沙盘站立。
“据斥候探查,楚军已行至商南,因积雪封道不得不停驻休整,商南与蓝田大营间有群山阻隔,我军若抢占先机,在此处设伏,便可剿灭楚军,以少胜多。”嬴恽指着沙盘中的一方“山脉”。
林辙接道:“崤山东南向有一座熊耳山,因其间峰挨近,似熊耳状,故得此山名。熊耳山内部重峦叠嶂,沟壑纵横,乃兵家六险中的‘天牢’,内有一大裂谷,间道狭长,敌军自东南口进,西北口出,东宽西窄,易进难出,我军可以先入此地,设下埋伏,居高处以待敌。”
那晚二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彻夜商讨战略,今日召集全军将士会议便是将商讨好的计策公开,并做下战略部署。
那名年轻将士站在林辙身旁盯着沙盘沉思,片刻后道:“熊耳山北有崤山,南有伏牛山,这三山夹着两河,北为伊河,南为洛河,两处河谷平原宽阔,地势平坦,我若是景翠定走河谷平原,何以诱敌入熊耳山?”
“这便是我接下去要说的。”林辙道,“我等可以效仿‘孙膑减灶杀庞涓’。昔年齐国军师孙膑为诱庞涓至马陵道,一路减灶,令庞涓轻敌追击,待庞涓入马陵,在山顶上设弓弩手埋伏,万箭齐发将魏军歼灭。我军亦可行此举,只是行的不是‘减灶’,而是以弱兵诱敌。先弱于敌而后战,将事半功倍,我等可将营中近两万伤兵、弱兵编排队列,先行上阵会敌,令敌军掉以轻心,再一路败逃至熊耳山。”
将士点头,思忖后,问道:“只是景翠毕竟不是庞涓,不像庞涓那般倨傲自满,若他为人谨小慎微,猜到我方计策,不被诱导,仍是绕道走河谷平原呢?”
“那便让他们不得不走熊耳山。”嬴恽道,“如今河流结冰,河谷内积雪堆叠,湿滑难行,两岸山石白雪覆盖,若能加重河谷内积雪厚度,彻底阻塞道路,楚军不得不走熊耳山。”
将士问:“那该如何加厚?属下今早见东方云层叠重,舒卷如丝,远山之色清朗,是放晴的征兆。”
“那便将覆盖在山体上的厚雪震落。”嬴恽眼中冷光闪过,露出阴狠的笑容,吐出两个字,“炸山。”
“如何为之?”几名士卒好奇地询问。
嬴恽道:“百年前,宋人计然著书记载,将硫黄、硝石、木炭焚烧可摧山碎石,轰天震地,后世的炼丹方士所用的‘火法炼丹术’即由此而生。若能引爆山体内部,将山壁上的积雪震落堵住河谷,便可封住道路。本帅这几日排查,营中存有部分的硫黄、硝石,量虽不多,震落积雪足够了。”此法甚是危险,可谓是剑走偏锋的狠招,却不失为一个良计。
林辙补充道:“楚军于前线连战数月,已是人困马乏,天寒地冻,粮草消耗大,我若是景翠定想着速战速决,楚军能来袭营定是知晓大营内伤兵多,精锐少,寡不敌众,势必轻敌。我军以逸待劳,将楚军引入险地,设伏逐渐瓦解楚军士气,待楚军军心溃散,兵荒马乱,再以精锐部队冲锋,穷追猛打,我方必胜!”
“好!”在场众将士齐声高喝,众人如望生机,方才的颓靡一扫而空。
那将士躬身,抬起仅能活动的右手勉力行礼:“启禀大帅,属下请缨带兵诱敌!”
嬴恽欣然应允:“好!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王龁。”
“好,王龁,本帅现封你为前军主将,待敌方入熊耳山,速与我军精锐部队会合!”
“喏!”
嬴恽看向林辙:“诱敌之计为你所出,本帅封你为军令司马,敌军入险境后如何设伏、围剿,如何作战,排兵列阵等等,还需你我共同商议。”
林辙抱拳:“末将领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营内士气逐渐高涨,不少士卒将领主动请缨,
“属下愿前往河谷炸山!”
“属下亦带兵随行!”
“属下愿随王将军一同诱敌!”
嬴恽大喜,慨然大笑:“很好!凡主动请缨者,全部官升三级,此战立功者必受重赏!”
全军将士齐声高喝:“我等谨遵大帅号令!剿灭敌军,誓死守卫蓝田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