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向城郊跑马场驶去,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三人下了马车,入眼便是广阔无边的草原,清风拂面,清爽宜人。
这城郊马场是秦王嬴驷几年前建的,秦国日益壮大,不乏各国送礼巴结,数年前赵国送于秦国不少马匹,其中数代郡的马匹最上等,赵国代郡处高寒之地,北面尽是土地广袤的原野,极适合养马。
嬴驷收到这些作为“礼”的马匹,便在城郊挑选了一块地盘广袤,水草丰美的宝地作为养马场,国中战马大都养于此地,此处也成了王室之人练马、郊游之地。
三人一同走向身后的一排军帐,嬴钰与马倌打了声招呼,马倌领着三人前往马厩,挑选良马。
看着一众高大壮硕,身姿矫健,毛色炳耀的骏马,楚暄心中赞叹不已,相比于平日里出行所骑的马,这些骏马就如威猛的战将,随时准备冲锋杀敌。
马倌知三人的身份,不敢怠慢,为三人挑选了上等良驹,楚暄见了,忙道:“我不会骑马,挑两匹就行。”又看向林辙,“你带着我骑。”
林辙欣然点头。
三人牵着马来到草场外,嬴钰翻身上马,轻巧娴熟,她坐于马背上看向林辙,笑道:“这片草场长数十里,尽头是一片郊林。林辙,我们来比试一番,我听闻司马将军要将你培养成黑骑锐士,本公主要先看看你有无此资格!”
林辙眼中闪过一道火光,对嬴钰拱手笑道:“好!我愿让公主先行一步。”
嬴钰一扬马鞭,豪爽一笑:“那我便不客气了,驾!”
一道清亮的鞭声夹杂着嘹亮的马鸣荡向原野,那高大的骏马如一支利箭,向远处飞驰而去。
林辙准备上马,见楚暄惊叹地望向嬴钰离去的方向,笑道:“哥哥,我们上马吧!”
楚暄回过神,看向一旁比他快高出一个头的良驹,那马镫到他胸前的位置,他咽了口唾沫,皱眉看向林辙问道:“这怎么上去?”
还未等他思考,林辙便一把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往马鞍上一挂,身子一提,脚踩马镫,轻巧地翻身上马,将楚暄安置在自己身前,手持缰绳,把他护在怀中。
楚暄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反应过来后已坐在马背上,他吓了一跳,身后之人温暖的胸膛贴近后背,耳边传来低沉的话语:“哥哥,坐稳了吗?”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
楚暄浑身僵住了,点了点头,不敢转头,平复思绪后见嬴钰已经跑没影了,他有些愧疚道:“阿辙,都是我拖累你,待会儿你若输了……”
“那就跑快点儿!”林辙低低一笑,未等楚暄说完,扬起马鞭,用力一扯缰绳,高喊一声:“驾!”
骏马如一支离弦的箭,直冲了起来,楚暄吓得瞪大双眼,惊叫了一声,手死拽住缰绳,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木头,北风肆意拍打在脸上令他睁不开眼,身体因向前冲劲之大栽进林辙怀中。
这马是林辙至今骑过最好的马,当真是上等良驹,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楚暄的举动,林辙心跳加速,骏马越奔越快,冲上了一个小草坡,林辙见楚暄双眼紧闭,身体紧绷,笑道:“哥哥别怕,睁开眼!”
听到“怕”字,楚暄顿感不满,极好面子地睁开眼,转头反驳:“谁怕?明明是这风太大……”
他忘了林辙的脸就在自己耳畔,转头时竟与他擦唇而过,二人皆是定住了,同时瞪大双眼,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面容,窒住了呼吸,心跳声如擂鼓般震响。
楚暄脑子一片空白,想唤回意识却是徒劳,似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将他定住,动弹不得。
骏马冲至坡顶,林辙即刻回过神,猛地拽住缰绳,马儿前蹄猛然抬起,在坡顶发出一声惊人的嘶鸣,响彻云霄,声波横扫四面八方!
楚暄惊得回过头,身体因惯性栽进林辙怀中,林辙顺势搂紧他的腰,手持缰绳,稳住马身,待前蹄落地,林辙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四蹄翻飞,向坡下飞驰而去。
下坡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楚暄感受到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背后温暖结实的胸膛给了他安全感,让他不再害怕,他睁眼看向四周,远处是连亘万里的高山,脚下是碧波般荡漾的原野,头顶是广袤无边的蔚蓝苍穹,天高云阔,神清气爽。
楚暄握住缰绳,豪气顿生,心中生出驰骋沙场的快意,他终于明白林辙为何会生出从军上阵杀敌之志,骑骏马,持长枪,保家卫国,披荆斩棘,那是何等的豪情壮阔!
林辙见他不再紧张,大声问道:“哥哥,还要再快点儿吗?”
“好!”
林辙挥起马鞭,大喊:“驾!”
马儿风驰电掣,长鬃飞扬,二人袍襟翻飞,似驾一艘战舰,冲破狂风巨浪,又如鲲鹏展翅高飞,连行数万里。
楚暄兴致高涨,大喊道:“阿辙!你我二人长大后一文一武,你纵横沙场,大杀四方,我于庙堂之上指点江山,筹谋天下,为大秦开疆拓土,荡平八方!终有一日定能天下归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林辙高声回应:“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远处地平线上浮现出一丝绿意,应是要到尽头了,楚暄如梦初醒,不禁想若是这片草场一直没有尽头该多好。
马儿将入郊林,速度逐渐慢下来,林辙一车马缰,驶向郊林深处,穿过绿林,眼前现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岸边花团锦簇,青树翠蔓,只见嬴钰正牵着马,站在一棵树下,看向二人笑道:“你们可真慢,我都在这儿多时了。”
林辙抱着楚暄翻身下马,楚暄落地时双腿发抖,他稳住身形,对嬴钰笑道:“我们绕了远路,让公主久等了。”
“无妨。”嬴钰摆了摆手,“安羽哥哥,初次骑马感觉如何?”
“挺刺激的,还好有阿辙带我。”楚暄到现在还有些腿软,看向林辙,见他将马牵到树下安置好,向自己走来。
嬴钰道:“这两匹都是代马,产自赵国北部的代郡,是最优质的战马,非善骑术者很难驾驭。”
代郡原是狄人盘踞之地,后被赵国开国之主赵无恤夺来,赵国将此地设为“骑邑”,以训练和驻屯骑兵,后世人歌颂赵人之功绩为“解放胡鹰逐塞鸟,能将代马猎秋田”。
嬴钰见林辙来了,对他笑道:“我这匹马儿算是幼马,未经过强劲训练,你二人骑的才是真正的战马,初次骑它便能娴熟驾驭才是真本事,所以还是你赢了。”
林辙笑道:“公主过奖了。”
嬴钰投其所好:“我听闻骑兵善于平原旷野高速冲阵,都说古之善骑者,无阵不摧,且骑术高超之人,在山丘险地亦可高速灵活,如履平地。”
林辙点头:“所以师父将我们移至山地军营训练,如此一来,平地旷野作战便可高速疾驰,训练时还要求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
“果然术业有专攻,我平日里只在平地骑马,这种只适于日常奔波。”嬴钰看向林辙那匹战马,嘿嘿一笑,“林辙,你能带着我骑一次吗?我平衡能力欠佳,速度一快就要飞出去了,十分危险。”
林辙道:“应该是上马前没调好马鞍位置和缰绳长度,这种战马身子高大,不如常马温驯,公主若想练平衡可先用您那匹。”
嬴钰垂眸羞涩一笑:“那先不练,你就带我骑一次,我想感受一下。”
“这……”
楚暄已在一旁静听多时,见二人谈得火热,完全无视自己,终于忍无可忍:“公主,日已西斜,再耽搁下去怕是无法练习骑术,不如先抓紧时间,后面有机会再骑战马。”又看向林辙,正色道:“我也想学骑马,阿辙你边指点公主边教我。”
嬴钰看了眼日头,只好点头作罢,楚暄见了便拉着林辙去牵马。
三人行至空旷的地方,林辙将楚暄拉到马旁:“那先从上马开始……”
就这样,林辙边教楚暄,边指点嬴钰,几个时辰下来,他甚至觉得比平时训练还累。
直至夕阳残照,三人才策马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