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书房中,嬴稷抱着竹简认真地诵读,楚暄坐在一旁,替他整理案上的书文。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如莺鸣般清亮甜美的少女声音:“稷弟弟,我来看你了!”
话音落下,书房外现出一个娉婷袅娜的豆蔻少女,身着雪色红边绣金长袍,面容清丽肤白似雪,眉目如画,双眸清亮灵动万分,发髻仅用一支白玉簪绾在脑后,身上无佩戴任何艳丽繁复的金玉配饰,更衬出她骨子里的清韵之美。
少女大步迈进书房,潇洒地带过一阵风,却没看嬴稷一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楚暄,“你就是父王新封的少师?”
楚暄起身躬身行礼:“微臣拜见公主。”
“不必多礼,快坐下!”嬴钰一双明眸久久停留在楚暄身上,大为感叹:“父王真是偏心,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就留给稷弟弟!”
嬴稷满脸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姐说什么呢,稷儿愚笨,父王才特意令安羽哥哥来辅导课业的!”心中十分得意。
楚暄坐在一旁看着二人,笑而不语。
嬴钰有些不悦地撇撇嘴:“那我不管,我也要来稷儿这听他讲学。”说罢便一屁股坐到楚暄身旁,完全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羞与矜持。
“……”嬴稷略显不满的撅起嘴,也不与她多言,继续诵读:“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
“你今日在学堂学了这首歌吗?”嬴钰凑过去,一把夺过嬴稷面前的书简,她无视了嬴稷不满的目光,认真看着书简,“我听闻这首诗是老秦人的战歌,每每行军打仗都会吟唱,以壮势气。”
楚暄道:“此歌颂为秦国哀公之作,史书记载两百多年前,吴国举兵攻陷楚国首府郢都,楚臣申包胥到秦国求援,他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一连七日,秦哀公为其所感,便作此歌,九顿首而坐,出秦师援助,一举击退了吴兵。自那之后,这首歌颂便被流传至今,秦人尚武好勇的,此歌颂显出同仇敌忾,义无反顾的精神,每逢出兵之时吟唱,必是慷慨激昂,士气大涨。”
嬴钰点头:“我还真想见见万军齐唱的景象,想来定是气势磅礴,碾压敌方三军!”
嬴稷调侃:“唱了不就意味着要打仗了吗?”
“打仗了才能开疆扩土,震慑四方!”嬴钰笑道,“若不是秦律禁止女子参军,我定要手持兵戈上阵杀敌,做个巾帼女将!”
嬴稷支肘看着她满脸憧憬,忍不住泼冷水:“王姐还是别想了,父王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还是老实待在闺房里舞文弄墨,抚琴刺绣吧。”
嬴钰不悦,用书简敲他的头:“女儿家怎么了?你骑射考校的成绩还不如我。”
嬴稷躲闪不及,白挨了一下,哼的一声,愤愤道:“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继续听安羽哥哥讲学。”
“那我也要听。”
楚暄旁观二人互耍嘴皮子,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自己,不禁笑了起来,继续翻开书简,为二人讲学。
——
林辙和楚暄约定好傍晚一同回府,为此他提前结束了训练,在宫门外等候。
在原地转了片刻,他远远瞧见了楚暄的身影,目光一亮,又发现楚暄身旁站着一位清丽秀美的少女,二人有说有笑一同向自己的方向行来,远远看着真像一对才子佳人,十分般配。
林辙有些失神,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堵,心底涌过一阵失落感,瞧着他们锦衣玉带,一尘不染的模样,再看自己穿着粗布武服,一身尘土,眼神暗了暗,见二人离自己近了,他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搓了搓手,向前走去。
从太华宫出来,嬴钰便要随自己一道,说送自己一程顺便聊聊天,楚暄欣然应允,他也觉得和嬴钰挺投缘,嬴钰虽身为一国公主却是潇洒随性,骨子里透着侠女风范,学识见识也不输男子,这样的女子实属难见。
二人相谈甚欢,聊了一路,快到宫门时楚暄听到脚步声,抬眼瞧见那熟悉的身影,脸上笑意渐浓。
“哥哥。”林辙笑着向楚暄走来,一双桃花眼中闪烁着深邃温柔的光。
楚暄停下脚步,对林辙介绍道:“这位是秦国的公主。”
林辙闻言,立刻躬身行礼:“草民拜见公主。”
“免、免礼。”嬴钰呆愣住,定定地看着他,面颊不自觉飞出一抹红晕,好半晌没出声,少顷她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眨了眨眼,问道:“你们是兄弟吗,你叫什么名字?”
林辙拱手:“草民林辙。”
“林辙,不必多礼,我叫嬴钰。”嬴钰笑盈盈地将他扶起,打量了他一番,“你是今年入伍的新兵吗?”
“是。”
嬴钰笑道:“你与我见过的士卒都不同,竟是如此斯文俊秀。”
林辙恭敬道:“谢公主夸赞。”他的眼睛始终往楚暄身上瞟。
嬴钰又道:“别叫我公主了,叫我钰儿就行。”
“草民不敢越礼。”
“无妨无妨,本公主不在意这些礼节。”
……
楚暄静静听着二人对话,观察着嬴钰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