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又长又直,下垂眼看她时,乌黑的、存在感极强的睫毛就会排成一条凌厉的线,在眼白上投下阴影。
染绯有点喘不过气,这该死的压迫感。
看什么看?!
染绯扯动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捏着嗓子说:“郎君,张嘴,啊——”
她比夹竹桃红更粉嫩的嘴唇,随着“啊”的声音而张启,饱满的唇瓣沾了丁点菜油,润得发亮。
苏轻辞忽然思考,假如捏住她的嘴唇,这两抹浓艳的粉红会褪色么?褪色之后会不会因为充血,比之前更加鲜艳?
染绯嘴唇热热的,苏轻辞的视线太过肆无忌惮,直勾勾落在她唇上。
虽说她是愿意配合他演戏,可古代人多含蓄啊,不至于做到当众接吻的地步。她还没觉得自己的魅力能勾引得动苏轻辞这种非人类。
但是非人类的思维,谁说得准,万一他真的会为了目标献身,定会打她个措手不及。
为了避免苏轻辞亲上来,染绯先下手为强,直接把肉摁在他紧抿的唇上,找准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破了他的唇齿防线,总算把肉塞进去了一点点。
苏轻辞终于大发慈悲,张嘴咬住了染绯递来的肉,慢条斯理地咀嚼,始终注视染绯的嘴唇,仿佛好奇不够似的。
染绯头顶一阵阵发麻,总感觉苏轻辞咀嚼的不是兔肉,而是在用臼齿研磨她的皮肉。她右手伤还没好,想端着盘子背对苏轻辞吃独食也不可能。
但她化不适为食欲,吃得更欢了。
苏轻辞吃完一块儿,自己拿起筷子,在染绯吃过的每一道菜都动了一筷子。
他想尝尝她吃过的味道。
他许久没正常吃过饭菜,自从结成金丹之后,饥饿感这种东西,基本与他无关了,他也不会再花时间享用美食。他没那么多时间,许多事要布局,许多人要记住,许多恨要寻根。
染绯性子跳脱不服管,他在她身上花了许多无谓的时间,可算起来,她让他们推进困难的事,堵点慢慢松动,开始有了眉目。
时间不但没被浪费,反而,他离期望的一天越来越接近。
染绯吃菜的速度放缓。她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地看苏轻辞。
苏轻辞放下筷子,帕子擦过嘴,让她有话就说。
染绯清了清嗓子,低声问: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苏轻辞眉心一跳,下意识布置出隔音屏障,免得她的惊人言语被别人听了去。
染绯继续说:“我是不死身,别人给我下毒是毒不死我的,你就是吃我吃过的菜,也不能保证安全。”
她以为他是怕菜被下毒,才会只尝她吃过的菜。根本想不到,他只是想尝尝她吃过的味道。
苏轻辞腮帮子咬紧,重复她的话:“对,你是不会死。”
——但迟早有天,她要死他手里。
这张嘴,果然还是不听她使唤比较好,如果能顺他心意,任他搓圆捏扁,那是最妙。
神夜门门主坐在瀑布边,方圆三丈内,没有别的势力存在。
一方面是惧怕苏轻辞,另一方面,少有人觉得瀑布会是混沌九花的出世地点,只当苏轻辞是想在瀑布清潭边看看风景,陪陪心爱的佳人。
君正园自然注意到了苏轻辞的位置。
君正园长身玉立,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理仔细,玉冠的颜色甚至与衣服是配套的。他单手背在身后,扭头安排几个手下蹲守瀑布前,提前占据最佳视角。
裴雪心听见君正园的安排,不解地问:“神夜门那位不过是在看风景,何必浪费人力去盯他们?”
君正园和煦笑答:“免得他们来干扰我们摘得灵药。”实际上,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质疑他的决策。苏轻辞的选择,必定有他的道理,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苏轻辞或许是世上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对手。
君正园既警惕,又有种隐秘的,嫉妒。
他贵为皇子,自诩天资聪颖,然而在父皇的羽翼之下,也是拼搏多年才达到今天的成就。
苏轻辞来历不明,据传,他是没人要的孤儿,十几岁的时候,像匹孤狼一样闯出了一片天地。
世人当然会说苏轻辞是魔头,否则,没办法解释苏轻辞如何靠自己,从零建立起神夜门这么大的势力。
君正园隐约担忧,在能力方面比不过苏轻辞。
可他十分自信,在伴侣上,他棋快一招,裴雪心实在是太合适的女子。
裴家五小姐,比染绯名声更响,比染绯风评更好,比染绯性情更温顺,比染绯更有修炼天赋,比染绯更愿意讨他欢心。
裴雪心合适。
可染绯只是坐在那里,自顾自地每个菜都尝一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露出惊讶或不满的表情,他却无法自拔地向她投去目光。
夹竹桃红的一颦一笑,被丸泽森林的火热日光,拓在君正园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