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小姐拍拍巴掌,说:“早这样多好。”她在演出台下第一排雅座落座,桌面上摆放着茶具和点心,她指指空座位,“妹妹,你先坐会儿,让下人去排队,排到了你再上场。”
裴雪心接受好意,坐在大姐身侧。
染绯已经对十六的榆木脑袋不抱希望。十六找不到她,她就到最显眼的地方去,让候月画舫内所有人都能看见她。
染绯加入准备登台演出的排队人群。
随着队伍移动,染绯不时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果然发现了十六的踪影。
那个手长脚长个头高的傻大个,此刻正在对面的演出台上,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猴子成精似的抓起一把小方块形状的糕点往空中抛,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朝上,速度极快地依次接住落下的方糕,方糕一个接一个,在他手上摞成一长。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纷纷为十六的表演叫好,哪怕没有展现出灵力,但光是身手反应如此之快的,已属顶级层次。
染绯无语望天。这人竟然是神夜门影卫,如果不是他们提前认识的话,她还以为是哪来的街头杂耍。
打算收回视线,却被一道金光闪到眼睛,仔细一看,雍容华贵的金光旁边坐着的,正是女主裴雪心。
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弯腰在裴雪心耳旁说了几句话,裴雪心起身走上演出台。
这边,染绯也迈步上台阶。
凑巧又不巧的,两人同时登台。演出台不偏不倚正相对,中间隔着层层叠叠看热闹的人群。
染绯身无半点灵力,又五音不全,光想着要让十六发现她,上了台面对底下观众期待的眼神,一时不知究竟要表演些什么。
她望向对面高台上的气质如冰如雪的女人。
她不会演,但可以学。
她向来学得快。
裴雪心拿出银色长鞭,染绯便找前排观众借来一根筷子,扯下右胳膊上缠绕的绷带,系在筷子一端。
裴雪心开始挥动长鞭,染绯也跟着甩动筷子和绷带。裴雪心指哪儿,她就指哪儿。
中间有观众发现奇怪之处,来来回回两头看,惊呼:“灰狼在照搬裴仙子的舞姿!”
“真的欸。”
对裴雪心有好感的路人评价灰狼:“不要脸。”
染绯全身心沉浸在挥舞手中的筷子上。起初,她跟裴雪心的潇洒姿势跟得有些吃力,动作也不连贯,磕磕绊绊的。
渐渐越做越得心应手,人筷合一,捱过了起初的一两分钟,她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哪怕是非惯用手的左手,也能赶上甚至隐隐胜于裴雪心。
台下,嘲讽灰狼的声音逐渐减少,几乎听不见,是人都能看得出来,在华丽的演出台上,灰狼姑娘的身体和手里滑稽的筷子布条,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犹如一支灵动的画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随着灰狼的脚步变幻,空中似乎有灵力在流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美感,令人陶醉。
观众的心跳节奏和她得脚步节奏逐渐一致,每一个跳跃、旋转都恰到好处地落在人们心尖。
染绯完全沉浸于此时的美好体验,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梦境。在这个梦境中,她仿佛被熟悉的东西包围着、温暖着,似乎她长期以来渴求的东西,都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等待着她归来。
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家可归、有人可依的暂时迷路的游子。
人声鼎沸,画舫里无论是观众还是染绯,都不知道此刻画舫外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瞬间淋湿了河面,完全覆盖住画舫。
河岸上的人惊奇地看候月画舫的奇异景象,暴雨只落在画舫上,而几步之遥的河岸上,天高云淡,明月皎皎。
两相对比,仿佛画舫内有什么人触怒了老天,遭致暴雨惩罚。
画舫内,终于有人注意到裴雪心的异样。
裴仙子在高台上,握长鞭的手死死按住额头,面露痛苦,嘴唇发白。
裴家大小姐慢悠悠品着茶,丫鬟递上糕点,呈上一句奉承:“大小姐英明。我看那小蹄子今儿肯定下不来台,脸都丢尽了,谁还会说她什么劳什子‘仙子’。”
裴大小姐伸手到裴雪心座位摆放的盘子,按碎完好的一块,甜腻的粉末在她指下不成形状,台上人也如这块糕点,任她揉捏。
“你也有功劳,这药寻得不错,回去多赏你两月月钱。”
裴雪心在药物的作用下,无法继续舞动长鞭。
染绯从沉浸中抽离,回到当下,手部动作放缓,分神观察对面高台上的情况。十六还没动静,难道是嫌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手吗?
正犹豫着下不下台,寻个僻静地方让十六有机可乘,就见青色龙王面具的男人飞身上台,一把搂住雪莲花面具的腰,雪莲花顺势靠在青色龙王肩头。
染绯左手转动筷子,胡乱挥舞,强行拖时间留在台上。
这里的视角好,适合看戏。
她想瞧瞧,普通反派角色被主角打脸,到底是怎样的。不管什么样,但肯定不是苏轻辞那样,还能反过来让男主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