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抓着佛珠单手磨蹭,把佛珠戴好。她想更近距离观察苏轻辞,于是用脚勾来旁边的凳子,摆在苏轻辞床头。
她坐在凳子上,左手撑在床上,上半身前倾,从左护法的角度来看,两人几乎是头挨着头。
左护法慌张:“欸!”
他赶忙凑近,发现是误会,也不走开,就站在染绯身后,等待奇迹出现。从前他谨记主上的喜恶,不会在主上床附近待着。现在有另一人比他离主上的距离近得多,他便也敢留在附近。
背后多了一个监工,染绯不在意,她只在意眼前人的变化,是否真的如护法所言,一触即醒。
她忍痛抬起伤臂,指尖轻轻触碰苏轻辞的脸颊,如同蝴蝶触碰花瓣,小心翼翼。
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向外传导的不仅只有她的体温,更有一股股温暖的无形的东西流逝掉了。她不清楚那是什么,有些头晕眼花,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曚。
染绯呼吸紊乱了,身体和精神都难以集中和自控。
她想抽开手,却没有力气,整个人全靠左胳膊支撑着床,才没有倒在苏轻辞身上。
左护法惊喜极了,主上真的苏醒了!
虽然主上醒来时,染姑娘的手还放在他脸庞,像是在抚摸,稍微有点暧昧了。但是,主上时隔两天醒来了啊!
苏轻辞这次睁眼,下意识抬手,准备杀掉近在咫尺的人。好在眼神逐渐聚焦认清了人,五指在捏住染绯脖子前止住,停在空中。
“做什么,又想掐死我?”
染绯笑问完,再也支撑不住,架在床边沿的左胳膊一软,整个人往下摔去。
苏轻辞眼底染绯的脸庞飞速放大,变得更加清晰,他一时间忘了他已经醒了,可以自己动了。
他几乎能数清楚她有几根眉毛、几根睫毛,甚至能看见她眉骨薄透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他仿佛被拉进了一个以她为中心展开的小世界,全部感官都因她而活跃,她身上的血腥味不请自来地钻入他鼻腔,他竟然不觉得难闻。
她耳后散落的发丝垂在他下巴上,差一点就会碰到他,隔着一段距离,他已经开始觉得瘙痒。
染绯支撑不住倒下的短短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将其拆分成无数碎片,片刻也变得漫长。
苏轻辞在心底许诺,如果染绯不小心倒在他身上,他会原谅她的。
就在染绯即将与苏轻辞脸贴脸时,一只大手从后突刺过来,猛地攥住染绯后衣领,连衣服带人拽离了床铺。
左护法松开手,擦了把额角的冷汗。
呼,还好还好,主上的贞洁他可是守住了,千万不能让好色的染姑娘占到便宜。只是,门主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悦,莫非还是看不惯他在床边等候?
左护法提心吊胆地低头站远些,回避苏轻辞的视线。
染绯被左护法从后面拽动,借力坐直身体,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差点和那个病秧子贴脸!万幸左护法及时帮了忙。
苏轻辞准备掐染绯脖子的手停在半空,缓缓放下,撑床坐起,整个人人懒洋洋的,像睡迷糊了突然惊醒的狼王。
起初警觉,一旦用敏锐的感官发觉周围环境并无潜在的危险,一切尽在掌控,立马切换到舒适放松的状态。
狼王可以松弛,跟随者不可以。
左护法站得远远的,始终绷着一根弦,关心苏轻辞:“主上,您有什么不适么?”声音控制得不高不低,生怕摸到主上逆鳞——他压根不知道主上的逆鳞在哪里。
但他看得出来,主上情绪不佳。
苏轻辞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悦,左护法仔细分辨,那么情绪却不复存在,仿佛是他看错而已。苏轻辞的脸色一如既往,像秋夜清冷的月光,或是冬日虚伪的日光,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苏轻辞不作答,染绯也在等听他答案,才好安心。
“别人问你话,听到就该回答。”染绯用眼神安抚旁边连连摆手的左护法,继续对苏轻辞讲,“我看你既能坐得起来又能瞪人,这脸也没像鬼一样苍白了,恢复得不错,那就这样吧。”
染绯叽里呱啦一通说,说完迅速闪人,肩背挺得笔直,半点不落气势。
苏轻辞没事,她是一刻也不愿待在他身边。关她在屋内的旧恨,她没忘;她受伤救人的新仇,她也记着。要是再多看他两眼,染绯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赠他一巴掌。
啊啊啊这鬼任务,真是欠他的!
苏轻辞和左护法沉默地目送她背影。
黑色衣摆消失于门外,苏轻辞才开口:“还是和前几次一样?”
左护法明白苏轻辞问的是唤醒他的方式,于是答道:“是的。”
“这回是谁伤的她?君正园还是裴雪心?”
“是三皇子。”
“呵,”苏轻辞罕有地冷笑,“他们倒是总能纠缠在一块。”
左护法莫名觉得,他此刻或许应该解释几句,比如染绯能碰上君正园,是因为神夜门知道摩云的消息,又恰好得知君正园约摩云会面,所以他才让十五带染绯去找君正园。
可左护法深思熟虑,实在找不到解释的理由和契机,贸然向主上解释只会显得突兀。
那就不解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