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了屋子,智觉也迈步出方丈室。
方丈室外,左护法用剑鞘抵住染绯纤细的脖颈,染绯整个人被迫贴墙站直。
左护法没想杀她,因而他的剑鞘也不会变软,坚硬地固定着她的位置。
染绯躲不开,仰脸和左护法对视。
左护法低头怒视染绯的脸,眼睛倒影里是染绯姣好的容颜,眼底深处却只有对门主的忠心和担忧。
“你在做什么!”他吼道。
“我能做什么,”染绯满不在乎地回答,“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大师都说让我随意尝试,你现在反悔了?”
左护法气结,说话都结巴了:“那你、那你也不能,像刚才那样……”
染绯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哪样?”
智觉出现,及时解救了接不上话的左护法。
“你们若还有话要聊,便进来讲吧。”智觉温和地环视四周,“小心隔墙有耳。”
左护法忿忿撤下剑鞘,转身先往方丈室里走。
待染绯也进入室内,智觉大师在方丈室外关好门,就地在门外盘腿坐下,开始静息打坐。
左护法先进去一步,赶在染绯之前把床帐放下,麻布床帐不透光,能完全挡住染绯的视线,特别合适,特别安全。
染绯嗤笑。真当他家主子是坨香饽饽,和苏轻辞掰扯,还比不上逗弄十五有趣呢。
左护法站在床帐前,双手交叉在胸前,不错眼地盯着染绯。
染绯坐在蒲团上,抬头看他。
“你……”左护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那样是没用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左护法一听,对啊,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转念一想,坏了,又被那鬼丫头带沟里了。
这根本不是试不试的问题。
左护法深深陷入纠结之中。
染绯等他开口,等得无聊,抓起一旁桌面上的佛珠,单手有样学样地转着玩。
她心里隐约有解决办法,但苏轻辞本人和他最忠诚的护法都不着急,依旧对她严防死守,密不透风地兜住所有信息,她又何必显得比他们还急。
染绯指甲撞在菩提子佛珠上,敲得脆响,令左护法心烦意乱。
左护法万分纠结后还是决定透露——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上次门主陷入昏迷,他已经直白地向染绯讲过一次他们的计划。
一回生,二回熟。破罐子破摔吧。
左护法放下环抱的胳膊,长长吁了一口气。
“染姑娘,门主之前昏迷过数次,每次能醒来,全靠你。”
染绯假装毫不知情:“什么?”
左护法与染绯细讲。过去每一次令人惶惶不安的场景,他全都历历在目。
一年多前,苏轻辞突发昏迷,不多时能自己清醒过来,醒来后的面色实在称不上健康,苍白得仿佛纸扎的人。
可大夫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因为昏迷时间不长,无论是苏轻辞,还是他们这群门主信赖的手下,都没太放心上。
遇到染绯前的那段时间,昏迷的现象依旧偶尔会出现,他们没有法子,只能期待苏轻辞不药而愈。
距苏轻辞初次发作怪症已有月余的某日,苏轻辞在追寻君正园踪迹时,身体沉重、头脑发昏,显出昏迷的前兆。
左护法将苏轻辞妥善安置在某条小巷,独自去追君正园。等左护法再回到小巷,苏轻辞非但没昏迷,苍白面孔反而有了几分血色。
唯一的不同就是,苏轻辞身后站着一个灰扑扑、看不清脸的小姑娘,染绯。
染绯被他们带回神夜门,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
他们都以为发现了解除苏轻辞昏迷的灵丹妙药,事实却是,苏轻辞依旧会突然陷入昏迷,且昏迷时间越发拉长,从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变成了一天、两天,最长的一次甚至连续五天没睁过眼,他们一度以为门主扛不过去。
他们想把染绯带到苏轻辞身边,染绯却因过分害怕逃出了神夜门。
染绯被抓回来时,满身的尘土,头发里夹着树枝树叶,衣服上小破口叠大破洞。
一根穿透箭插在她肩膀里,洁白的箭羽染成了红色。
左护法压着染绯到苏轻辞床前,一个不留神,左护法手一滑,染绯站不稳跌倒到床上,手恰巧撑在苏轻辞露在被子外的手上。
下一刻,苏轻辞睁开了眼。
自那之后,左护法便时不时亲自去试探染绯,可无论是放暗箭还是趁她睡着后拿刀砍,都伤不到她分毫。
再仔细一排查,原来那日在神夜门附近徘徊的,竟是三皇子君正园,以及裴家五小姐裴雪心。
苏轻辞得知这一切,便安排了“纳妾”这出大戏。用自己人在自己地盘上闹事,目标来宾在混乱中伤到筵席女主角,是再合理不过的安排。
君正园在意苏轻辞的一举一动,正如苏轻辞在意君正园的行踪。苏轻辞大办宴席,君正园必定赴宴。
所以试验的结论是,染绯被特定的人伤害后,便能唤醒苏轻辞。
染绯低垂眼帘,目光聚焦在手中佛珠,低声笑道:“特定的人。”
就算左护法不说,她也大概猜到会如此。
她面对昏迷的苏轻辞,无论怎么尝试都是徒劳,找男女主借力,才是最有可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