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无定峰已然是数日之后了。
我看着这十里八峰,青山苍翠,忽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太清宗因出了个谢惩,虽有个甩手掌门,但门下弟子却越来越多,这些年来我成了所有人的大师姐,在门派里作威作福了颇久,我死后,也有不少前来悼念的人,但他们全被谢惩寒冰般的不善气质赶走,久而久之,无定峰也就日渐萧条了。
我又躺回了谢惩的房间。
他的房内布局没有丝毫变化,还维持着我生前的模样,屋中悬着的画卷依然熠熠生辉。
谢惩这些时日很忙,但为了防止我逃走,他在无定峰布下了许多阵法杀机。
我出不去,宋颐就算来救我,也轻易进不来。
他有时候甚至几天都看不见人,每次回来就是一身再次开裂的伤,我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几乎到了人事不省的地步。
近些日子,我开始频频梦见一条无边的黑河。
我曾经听闻过莫多里河是冥河的一节支流,它们同样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但现在我发觉两者并不一样。
莫多里无波无澜,我的肉身沉入了其中能经年不朽,还能逐渐恢复生前的模样。
但梦中的冥河宽广无垠而波涛汹涌,浊浪滔滔,时刻掀着惊天巨浪,里面散着点点光团,光团中是一段又一段细碎缤纷的人世记忆,灵魂在这里被逐浪拍成了千万片。
我只看一眼,便觉战栗不已。
它的每一簇浪花都幽深可怖,每一个起伏都吞噬万物,这里没有生机,只有死意。
这是...我最后的归宿吗?
我不确定。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谢惩再次一身伤地回来了,但与前几次的阴郁不同,这一次他又恢复了以往清隽的笑容。
他坐在床边低头问我,“师姐,你的身躯是存放在魔族深渊秘境中吗?”
虽然是在询问,但他的神情已然是胜券在握。
我没觉得诧异,因为这件事是瞒不过他的,只细看我与宋颐,宋颐与秋原的关系便能猜出一二。
这些时日他总是外出,想必便是在筹备复活我之事,如今直接摊牌,怕是已经准备得齐全了。
我费力出声,“你不打算复仇了吗?”
他这些日子的疯魔程度让我一直有这个疑惑。
谢惩神色微微僵硬,“...复仇..”
他喃喃一句,眼中猛然翻黑了一瞬,但转而被一缕猩红压过,眼眸又恢复到清明,“师姐,现如今复活你更为重要。”
我木然不作声。
他将我从床上捞进怀中,数十天来头一次出了无定峰。
我观察着一路的景色,意识到他是带我前往魔域。
真巧,都不用耍计谋了。
不过我得先寻机通知宋颐,不能让他径直闯入深渊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