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再快点!”
“跑这么慢不想进来了?!”
“还有走的那几个!这时候了还慢悠悠老奶奶散步啊?”
川高不查寝,但门禁十分严格,说一点钟关门就一点钟关门,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如果超过门禁时间,那是不可能进去了,也别想午休,只能冒雨跑回教室躲雨去。
冰凉肆虐的雨不断扑在脸上,头顶是滴滴答答砸在伞上的敲打声,天空乌云密布,雷电时不时划破天空,轰隆一声,伞下的女孩们就尖叫不断。
老师的催促声、雷电声、风声、雨声、女孩们尖叫声交杂在一起,挤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三人互相牵着手往前跑,顾不上水坑,一脚踩下去,雨水溅在身上,根本不能停下,因为前方的逃生大门即将关闭。
就像世界末日来临的前兆,如此充满压迫感,紧张而刺激。
冲进公寓大门的那一瞬间,伴随着的是铁门划过水泥地摩擦出的刺耳声音以及大门上锁的一声响。
三个人都重重喘着气,累的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了,彼此看了看对方,都狼狈得不成样子。
到了宿舍楼底下,方舒月收起伞,伞上的雨水落了一地,她身上几乎湿透,精致的小裙子和小皮鞋都被打湿。
“有纸吗?”她问陈真。
陈真靠着墙边慢慢缓过来,还是有点微微喘气,她朝她点点头,然后拉开拉链从包里掏了一会。
掏出一包湿哒哒滴水的纸巾。
啪嗒,啪嗒,两滴水从纸巾的塑料包装淌下来,在瓷砖地板上落下两颗水珠。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方舒月擦衣服的动作停住,然后有些犹豫地接过拿包“湿纸巾”。
“……这是要给我洗澡吗。”
刚刚是方舒月撑的伞,但三个人里她淋的雨最多,甚至头发都湿了一些,她应该是把伞偏向陈真和许愿,不然也不会淋成这个样子。
“方舒月,”陈真突然叫住她,一脸认真地问,“舒服的舒,月亮的月?”
方舒月抬头,微微昂起下巴,撩了一下垂在肩膀湿漉漉的头发,看向陈真,纠正道:“舒畅的舒,日月同辉的月。”
这不是一样的字吗?陈真心想,但好像又不一样。
点点头,陈真重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方舒月,谢谢你。”
“谢什么?”她侧头。
“你原本不用变成落汤鸡的。”陈真说。
她本来可以自己撑伞或者和许愿一起,那把伞还是挡得住两个人的。
方舒月说:“那你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那样只有一只落汤鸡,”陈真指指自己,又指指许愿和方舒月,“现在成三只了。”
“一只落汤鸡和三只落汤鸡——”
方舒月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也没什么区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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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仗着夏天的偏爱,肆无忌惮地迅疾而来,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盛夏的阵雨总是这样,来得迅猛,走得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下午放学,外面早已云收雨止,只留下树叶和草地上还未蒸发的细小雨珠,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气味,橙红的夕阳从山边缓缓落下,晚霞滚着明灿的光,热烈燃烧。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们从各栋教学楼鱼贯而出,今天是周五,住宿生们终于可以回家,许多人把书包一背,就冲向了校门口。
陈真把要带回家写的五三、金考卷、试题调研都整理好塞进书包,拿起来掂量掂量又觉得太重了,而且她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写,带回去其实就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
思考了一下,她把放进去的五三拿出来丢进抽屉,这书太厚了,又重,懒得背。
收拾好,她把书包放在一旁,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坐下来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放最近在追的日漫《棋魂》。
陈真最怕麻烦,遇到人多的情况尽量错开时间,每到周五下午放学的这个时候校门口外的公交站总是人满为患,天这么热,人又多,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公交车,发现根本挤不进去,就只能接着盼下一辆。
有这个时间她都能追两集番了
宿舍的其他三个人都走了,庞欣畅有家里人来接,一放学第一个冲出去了,徐静宜报了一个数学补习班,刚从学校下课就又要赶去市中心少年宫那块儿上课。
许愿显得神秘多了,她一放学就准备走,一本书都没有带,连书包都没有背,陈真问她回家吗?她说不回。陈真又问她那去哪儿?许愿沉默了一阵儿,没说话。最后留下一句以后有机会和你说,然后走了。
其实今天一整天许愿的状态都不太对,闷闷不乐的,中午遇到方舒月之前还好一点,陈真想办法逗她她也会笑。
可遇到方舒月之后一整个下午,许愿就像蔫了一样,心事重重,上物理课了桌上摆的还是语文书,看似在看书,可是一整个下午都没翻一页。
陈真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想着周末约她出来打打游戏射射箭什么的,随便再问问什么事让她这么不开心,到时候再想办法一起解决。
教室里就剩七八个人,有些是等家长,有些是和陈真一样打算等人少的时候再走。
夕阳西下,余晖渐渐斜照进教室,拉长的光影落在高高的书堆上和写满各科周末作业的黑板上,从头到尾。
夏天就像窗外悠长的蝉鸣那样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