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
门外传来陈玉亭的声音。
“走啦!怎么还不出来?”
“知道了,来啦!”
她应着,然后郑重地用笔在164旁边写上——高中军训结束了,我长高了整整!两厘米!!
今天张嘉泽大学开学的日子,他要求必须给足排面,于是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最后决定全家出动送他去机场。
哦,还有一个周清越。
一出门,张嘉泽就给她戴上一个粉色棒球帽:“外面晒。”
“戴着热。”陈真想拿下来,她没有带帽子的习惯。
张嘉泽手一把按在她头上,不让她拿下来:“戴着。”
“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是你哥,这个理由可以不?”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跟你说,我刚刚量了,我长高了两厘米。”陈真说,“我以后会长得越来越高的!”
“哦哦哦。”张嘉泽敷衍应到,抓着她的脑袋往前走。
“放开我的脑袋。”
“不放。”
“放开我!”
“可以啊,求我。”
“张狗泽!”陈真抬起脚要踹他,但被他摁着脑袋,使不上力。
于是恶狠狠放话:“我迟早踹飞你和周清越。”
“踹飞谁?”
“你、还有周清越。”
“踹飞我啊?”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艰难转头,看见周清越就站在楼道口,慵懒清爽的黑T搭工装裤,戴着棒球帽,单手插在裤兜里,看不清神情,声音满满地无奈。
“我又惹你了陈真?”
“哼。”陈真自知不占理,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挪开了视线。
轿车在马路上飞驰,粉色的夕阳映满整个天空,透过车窗玻璃照进车里,成了一道道拉长的漂亮光影。
两个大人坐在前面,三个小孩坐车后座,互相挤来挤去,顺便挤兑对方几句,差点又要吵起来。
张嘉泽又跟陈真杠上了:“我都要离开家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你比我大,肯定是你让我啊。”
“哦,那我比你年长,你平时尊重我了?”
“你为老不尊,不值得被尊重。”
被骂老又不被尊重的张嘉泽:“……”
张嘉泽又说:“天天盼着我走,现在我真要走了,开心了吧?小屁孩。”
陈真低着头,皱着眉小声说:“我哪有天天盼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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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机场,陈玉亭他们要去停车,于是嘱咐三个人注意安全,又跟张嘉泽说了许多好好休息,早睡早起之类的话,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三人走了。
下了车,陈真走在两个人中间,垂着脑袋,闷闷不乐。
张嘉泽伸手拍了她一下:
“不许装病逃课。”
“我才没有……”
“不许打架。”
“知道了……”
“不许早恋。”
“你又管不着我。”
“周清越就是我的眼睛,要是让我发现你和哪个混小子早恋……”
“你想怎样啊。”陈真昂起脑袋,犟嘴道。
张嘉泽笑起来,一副凶狠的样子,手上动作不停,左右挥舞:“我先把那个跟你谈恋爱的狗东西打一顿,再把你打一顿,然后告诉爸妈,给你男女混合双打一顿。”
“哦,”陈真淡淡看他一眼,“那你可能直接输在第一步。”
“放屁!”
“本来就是,你可能根本打不过。”
“那我叫周清越一起打。”
专心喝旺仔牛奶的周清越:“……”
张嘉泽好像使唤他使唤惯了:“周清越就是我的爪牙。”
……
“我可去你的吧,滚。”周清越不给他留面子,当场踹了他一脚。
距离闸机口越来越近。
周清越放下他心心念念的旺仔牛奶,转头开始和张嘉泽理论起眼睛和爪牙这事。
只有陈真默不作声。
“你干嘛不说话?”张嘉泽问。
“你管我。”
“我确实也管不了你了。”
……
过了一阵,陈真才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几个月之后吧。”
几个月。
陈真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他们之前好像还没分开过这么久。
记忆回拉,那是高三那年。为了全力备战高考,张嘉泽几乎每个周末都住在学校学习,基本每月回一次家。
但真要说起来,她和张嘉泽根本不算一个月见一次,相反,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见。
那事是瞒着爸妈做的。
起因是张嘉泽说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吃得他想吐,偏偏南川高中又管得严,不给学生点外卖。陈真看他可怜,刚好她每天放学去坐公交车的路上会经过南川高中,于是她会顺便带一些吃的偷偷给他送去。
之所以叫偷偷送,是因为南川高中有个很偏僻隐蔽的小门通向外面,很少有人知道那扇门,也没有保安管。可张嘉泽是个老油条,他知道那扇小门,于是陈真每天放学之后就会在路上给他买点吃的喝的,然后从小门送进去。
她还记得那扇门是通体斑驳生锈的铁栅栏门,只能隐约看出原本的颜色是红色,上面攀满了绿色的藤蔓,她就是从那扇门里偷偷给张嘉泽递吃的,有时候是炒面炒粉,有时候是几杯奶茶,有时候是外面的快餐盒饭。
当然,这场偷摸的活动不止陈真参与了,还有周清越。虽然那扇小门特别偏僻无人看管,但有时候保安巡逻会路过,好几次他们俩差点被发现,于是意料之中地,周清越被拉了过去,准确来说,是被张嘉泽千般求万般请,求过去了。
所以后面就变成陈真给张嘉泽递东西,周清越站在旁边望风。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张嘉泽高考完才结束。
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小秘密,除了他们三个,无人知晓那段两个初三生“探监”一个高三生的时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在闸机口,彻底看不见。
陈真站在那,周围人来人往,她望着那个地方出神。
自从她六岁和张嘉泽认识,他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过几千米,分开最长的时间就是一个星期。
只是这次,千里之隔,是真的要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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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陈真兴致缺缺地趴在书桌上,过了许久,才发现张嘉泽给她戴的帽子还没摘下来,她伸出一只手,拿下那个粉色的鸭舌帽。
指尖碰到帽檐时,摸到了凸起,是刺绣的触感。她坐起身,把帽子拿下来,上面是用粉色线绣上去的三个字母,绣得不太整齐:
Z&Z
真与泽。
陈真愣了一下。
臭张嘉泽,居然搞煽情。
之前在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对她好一点,现在要走了,留下这个东西。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哭吗,她才不会,这么一个小破帽子,有什么稀罕的。
她躺进被子里,窗外的天黑漆漆一片,楼下隐约传来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倒是家里变安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