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冲动,加一分两天前被拒绝激起的逆反心理,再加十万分的行动力,让龙秉月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旅途。
从哥本哈根中央车站,乘坐火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欧登塞站。
剧组目前从欧登塞市转移到了伊比斯镇,到那里则没有特别方便的公共交通。
龙秉月想叫网约车,软件上一直没人接单,想来是因为天气恶劣。
最终,她别无选择,坐上了出租车。
欧登塞市区到伊比斯,要跨越半个菲英岛,从东边到西北。
平时不到一小时的路程,今天硬生生开了一个半小时,计价器跳得比她的心跳还快。
下午三点左右抵达,距离日落只剩不到一小时。
但不管它落不落,天空中都是看不到太阳的,一片灰蒙蒙。
小镇十分安静,路上人影寥寥,龙秉月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给自己保暖,在雪地里没走几步就冷了。
她只知道剧组在伊比斯,没问过具体的拍摄地点,当下只能漫无目的地乱逛,期盼偶遇。
然而,直到她把每一条街道都踏过两遍,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她都没有找到一丝剧组的踪迹。
明明该是很显眼的,远远一眼就能认出的剧组啊。况且这镇子又那么小。
也许这就是命。
无论事先告知或不告知,他们总是没机会在这里相见。
已经好近好近了,还是要错过。
风钻进领口,雪钻进靴子,抬头看见路灯灯光下雪花乱飘。
龙秉月认命地想,没办法就是没办法,见不到就是见不到,不能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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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黑到一般的晚饭时间,其实相隔着两小时。
龙秉月厌倦了阴冷的天气和无望的寻找,早早进了一家营业中的小酒馆。
室内的暖气和火炉,瞬间让她复活。身体上的舒适大大缓解了心灰意冷。
店里顾客不多,她安静地吃着饭,可以听到不远处另一桌客人小声的交谈。
起初她没在意,她不会主动解码丹麦语,但是渐渐地,一些关键词钻进了她的耳朵。
“剧组”“小孩”“电影”。
没错,安宴正在拍的电影的主角,就是青少年。
龙秉月放下刀叉,假装在浏览手机,实际竖起耳朵聆听。
考验丹麦语听力的时刻到了,她有点后悔这学期没有继续选《丹麦语3》的课程,现在听得十分艰难。
那桌客人的话题也转移得快,最终她断断续续地,拼凑出“看到剧组正在海边拍摄”的有效信息。
本来想再询问确认一下,后来又决定还是交给命运吧。
说实话,经历了大半天的折腾,她自己都不确定究竟想不想见到了。
也许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一面不见为好呢?
吃完饭,龙秉月又买了一罐啤酒,一边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海边走,一边喝着酒暖身子。
路灯下的影子变长又变短,变短又变长。拿手机和拿酒的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左右相碰就是干杯了。
她今天难得露出了笑容。
下午就有去过海边,可惜一无所获。这时再站在同一个地方放眼望去,还是没见到人影。
海滩上同样积着厚厚的雪,在黑暗中显得阴森可怖,踏上去似乎就会进入异世界。
龙秉月打开手机闪光灯照着,沿着痕迹最深的脚印走了过去。
“喂!你要干什么!”背后猛然传来一声大吼。
她扭过头去,光打在那人脸上——是个正常人,不像鬼,不像坏人。
“孩子,你不是想不开吧?黑漆漆的雪夜一个人去海边,多危险呐。”好人阿姨说。
看见是亚洲面孔,说完丹麦语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没有没有。”龙秉月赶紧解释道,“我听说有剧组在这里拍戏,很感兴趣,想观摩一下。”
“这里?你莫不是冻傻了?剧组要在的话,你大老远就能看到灯光了,现在你瞅瞅,哪有呢。”
“啊……”
她好像真的冻傻了,就是说啊,剧组怎么可能摸黑拍戏。常识被冰封了,好丢脸。
“我是想沿着海岸线找找……”她试图给自己挽尊。
“喏,他们在这里。”好心人打开地图软件指给她看,“你就沿着这条路往西走,看到海边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了。”
镇子毕竟小,拍摄的信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点。
“好的,谢谢。谢谢!非常感谢!”她一连道了三遍谢,甚至还鞠了一躬。
起身后,面部表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龙秉月轻松地和阿姨道别,雀跃着一蹦一跳走了几步后,不得不屈服于湿滑的地面,慢了下来。
她无奈地撇撇嘴,伸长脖子看向前方,期望光亮早点照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