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孩们从喷雾的巨型圆环中穿过,在超长竹竿组成的不规则建筑里爬上爬下,在喷泉间跳舞,任由水打湿衣服,再到太阳下晒干。
尽情地把握住了夏天。
安宴把龙秉月拉到“镜迷宫”,也就是他之前拍视频的地方,说两个人先自拍一下。
这里好喜欢镜面啊,龙秉月想。不,不止这里,整座城市都很爱镜面,大到高楼的玻璃幕墙,小到家住别墅的落地窗。
在这组名为“镜迷宫”的作品,众多超过两米高的细长条镜子矗立,组成圆弧状,反射着阳光、植物和游客。光线纷乱交错,把绿地分割成条纹;人置身其中,就会从镜面看到千万个自己,由自己构成的万花筒。
龙秉月匆匆抬头,被大大小小,无限多的她和安宴迷乱了眼。
“靠近一点,不然拍不到。镜子很窄。”安宴对她说。
还要怎么近?再近就要贴着了。
龙秉月突发奇想,灵机一动,站到了安宴前面。反正他高出了一个头还多,这样总能两个人齐齐入镜了吧——既入艺术作品的镜,也入镜头的镜。
就在她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洋洋时,一只手从身后饶了过来,隔空环着她的肩,像把她搂在怀里。
她瞬间就定住不敢动了,好怕身体泄露了紧张,一颤抖就肌肤相贴。
“啪”——那只伸到前面的手,按下了拍照键,定格了她的呆滞。
也让她回过神来,从安宴手里夺过手机:“我来拍不就好了嘛!”
她先切到刚才拍下的照片检查。还好,她的表情不傻,而安宴敛着眼看向手机屏幕,视线穿过她的脸颊,避无可避地也看向她。姿势有点奇怪,却透出别样的温馨。
现在换了人来拍,姿势反而显得更奇怪了。前面的人双手举着手机,后面的人双手插兜,看起来跟恶作剧似的。
不过说到底,这自拍有那么重要吗?
龙秉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太当回事了。
潦草地拍完,她转过身来,把手机还给安宴。然后速速倒退保持距离,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出一副只拍自己的模样。
狭小的艺术作品里,多名游客来来往往。安宴站在原地没动,隔着几个人,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而他眼里的人躲避着他的视线,对此一概不知。
-
室外公园开放到傍晚6点,下午3点,安宴就招呼龙秉月走了。
她难免好奇:“才两小时就拍够素材了吗?”
安宴没有废话:“去路易斯安那。”
?!
这就是先抑后扬吗,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北,驱车30分钟就到了路易斯安那博物馆。
这里同样分为室内室外展区,建筑特点同样有面向景观的大面积玻璃,甚至还有几条玻璃走廊。
不同的是,室内和室外都比奥德罗普格大得多,并且因为临海,让大海也成了博物馆的“展品”。在临海的露台上,甚至可以看到海峡对岸的瑞典。
馆区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中央的雕塑公园,它连接着四角的室内展馆。
漫步于其间,龙秉月忽然想到:“你知道吗,我老家也有个雕塑公园。”
“那个公园就在市中心,人气却一直不太高,除了花季和举办活动的时候。”
安宴没有接话,静静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述。
“我很喜欢在夜晚去那里发呆,视线范围内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和很多猫咪。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些雕塑在黑夜中活了过来,就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
“说起来,我当初留学考虑丹麦,原因之一就是童话感。来之前我怀疑这只是我的空想,来之后我确信这就是我的空想,但是现在……”
龙秉月指着眼前一颗颗彩色的、模样如同星球的球体雕塑,继续说:“我想,我无疑置身于童话之中。”
她偏头看了一眼安宴,似是意有所指,但视线很快转到雕塑后面高大的树:“幻想和现实,也许不用分得那么清的,关键是我的感受。”
“嗯,没错,你自己是最重要的。”安宴先给予她肯定,随即又提出自己的观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向往的不是童话,而是美好。”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就拿安徒生来说,他不过是给残酷现实披上了浪漫外衣。”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幻象。
“那我要选择浪漫。”
龙秉月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