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雪刚从边境溜回来,就看到街上正跑动着的鲜艳身影,身后还拉着个衣着富贵的胖老爷,再后头跟着一溜家仆。
那不是陶采薇和她爹还能是谁。
好端端的她跑到萍县来做什么?
这父女二人都是不知深浅的,做起事来从来也不成个体统,他也不是第一回知道了。
崔鸿雪站在一间酒楼高处,顶着一张黑脸,早说了叫她不要乱跑,现在萍县已经不安全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舒西国那三万大军今晚就要试图攻萍县城门。
陶采薇拉着陶富贵一路跑到了来时的城门,却被告知已经出不去了。
“我们刚刚才从这里进来,为何不让我们出去?”
“郭将军有令!大战在即,萍县所有百姓须得一同应战,保卫家园!”
陶采薇着急:“可是我们不是萍县人啊,关我们何事?”
那小将神情一肃,质问道:“难道你不是本国人?敌军攻入萍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这正义凛然的一问,真是让陶采薇哑口无言。
陶富贵一时间没了主意:“闺女,现在可怎么办?”
他朝着那看门的将领憨厚地笑了笑,正准备从怀里摸金锭子出来,陶采薇急忙阻止他:“爹,咱们送了那么多物资来也没砸出什么水花,你给他金子有什么用,钱给了这些当兵的,只能石沉大海,咱们现在还是先回县衙去,找那县令想想办法。”
崔鸿雪一路摸到县衙,看到一担又一担的物资正在往里抬,心下纳闷,郭正青根本没为这场“单方面”的战争做多少准备,朝廷又是什么时候运来的物资,他为何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一抬眸,又看见那父女二人伙同几个家仆进了县衙。
他们没走成,他倒是不诧异,关城门符合郭正青的做派。
当他又得知那几十车物资就是陶家父女运来的时候,一口气真是上不去又下不来,面带微笑,好像也在逻辑之中。
那陶采薇早就想给她爹捐点功绩好等朝廷封官,能做出此事来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这小妮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倒要看看,等舒西国人打进来了,她要怎么办。
打自然是不会真的打起来的,崔鸿雪溜进县衙,想确保郭正青没有后手。
正堂里,陶富贵带着陶采薇又回到了这里,郭正青见状并未多说,这二人高低算是此次战役的功臣,不过此次战役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耻辱了。
说实话,他最初看到那一条长龙的粮食车时,心里是厌烦的,那太多余了,给他反倒成负担,偏偏还得硬着头皮去上奏他二人的功绩,当谁看不出来他们单纯是来买功劳的。
陶富贵见郭将军待他们二人客气了许多,也不似最初那么目中无人了,便大着胆子抬头瞅了他两眼,这一看,你别说,这郭将军长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
崔鸿雪刚到此处,从房梁上探下头去,就听见陶富贵笑眯眯朝郭正青问了一句话:
“敢问郭大人如今可已有家室啊?不瞒您说,吾家正好有一女……”
陶采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爹这么一说,连忙抬起头去看,这一眼正好撞进郭将军的眼睛里。
郭正青心里本就烦躁,又听这陶家老爷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免更添了些厌恶,忽然又看见他身边那花容月貌的女儿。
心里的厌恶消了大半。
不过大丈夫应当舍身沙场,不耽于儿女情长,更不可无端耽误女子年华。
他肃起神色,咳了两声。
“本将没有家室。”他又瞥了两眼那女子,轻叹了一声。
陶富贵闻言一喜,兴冲冲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郭将军挺胸说道:“不过你们这等小门小户,商贾出身,也当有点自知之明才是。”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陶采薇一张月白色的银盘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里气得不行,又不敢直接骂出来,那模样简直了。
崔鸿雪啧了两声,你也有今天。
陶富贵摸了摸鼻子,低娶高嫁是常事,瞧瞧这郭将军说的话,也太不礼貌了,转念又一想,郭将军是京城来的,素来听闻京城里的人都是拿鼻孔看人的,瞧不起外地人。
陶采薇心里不服,加之年纪又小脸皮薄,在铅兴县向来是人人捧着的贵人,现在被人这般瞧不上,一股子志气发不出来。
崔鸿雪暗道不好,这小妮子又要搞事。
只听陶采薇昂着头问道:“郭将军,敢问你们军中一个月要花多少钱粮,可曾有为钱粮发过愁的时候。”
她陶家巨富,说是钱银如土泥也不过分,若是知道她能轻松养活他一军的人,他还敢如此看不起她陶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