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中的三个病号都在飞速好转。
影虽然醒得晚一些,身体素质也不如游飞光,但受的伤其实差不多,养了几日便也下地了。完全醒了的他恢复了沉默,眼睛也不再追着游飞光,和以前一样只是时不时瞟一眼。但只要他能跟得上,游飞光在哪里,影就在哪里。
游飞光本来就是皮外伤——虽然王廿不能理解摔成几截在你们武侠圈叫皮外伤嗷,是几个人里好得最快的,已经成了竹海里最强的——苦力。每日里打水劈柴搬药柜,虽然武功招式王廿不会,但游飞光的一身牛劲她运用得淋漓尽致。体力活的间歇,游飞光便会以调养内息为由打坐,趁机再熟悉熟悉游飞光武学要义,看看回放,刷刷题。
祝玄酒看上去是最“健康”的那个,但其实中毒最是消耗,祛毒亦如抽丝,病程很长。不过到这时,她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脸色好看了很多,又有了游飞光帮不秋干一堆杂事,她这个“前辈”空闲多了起来。祝玄酒练剑的时长从之前的两个时辰,增加到了四个时辰——也就是按八小时工作制练,有时候还会自主加练。
祝玄酒的佩剑叫玄觞,虽然名字带个玄字,但其实是一柄色如白玉、轻盈锐利的细剑。不过祝玄酒练剑的时候也不会用玄觞,一般就随便拿个竹条之类的,反而很有几分隐士高人的风范。岳岚山庄的剑宗是名门正派,剑招并不华丽,但扎实准确,祝玄酒用细剑,在朴实的剑招上又加了几分自己的变化。游飞光观摩学习,觉得祝玄酒的剑招,宛如城楼之上踏风而起,势要摘得玄月旁的那枚孤星,很有一番扶摇直上之感,她的剑才该叫扶光。
眼见着三个人逐渐康复,不秋这个大夫倒比他们仨开心多了。游飞光有次搬柴火,听不秋边喝茶边喃喃自语:“小酒估摸这几天就能好,那姐弟俩也差不多,太好了!”王廿感叹,不秋真是医者仁心,“赶紧好了赶紧走,别耽误我去红叶谷玩。”
……对不起医生,是我们耽误您了。
不秋盼望的这一日到来了,祝玄酒已然大好,准备辞行。不秋就像送孩子去上学的母亲一样欣慰,一路送祝玄酒到小院的门口,游飞光和继承了她的拐的影跟在后面。
“小酒,你接下来要小心啊!”不秋依依不舍。
“神医这是舍不得我啊,要不我再住几天?”祝玄酒得寸进尺。
“不不,还是正事要紧。”不秋好言相劝。
“也还好,山庄里还有其他师姐妹师兄弟,不差我这一个。”祝玄酒推三阻四。
“不不!你当时不是和那个刺客正面交锋了吗?还被她下了毒。你不追查,谁追查啊!”不秋委以重任。
祝玄酒笑着摇了摇头,她这回不准备回岳岚山庄,而是要继续追查那日潜入山庄行刺的刺客行踪。
“关键流程提醒,祝玄酒要追查的、刺杀岳岚山庄庄主的刺客,即游飞光要收服的四煞之一。”刘十九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现在才说?!
“小酒,你身上的毒已经清干净了,但最近还是要注意调理,这瓶东风丹可以解毒静气,是我专门给你配的,你拿着,若再有气血翻滚的时候,不要强行压制,含服一粒。”
“神医可否也送我点儿什么药?”听到游飞光说话,不秋才发现她已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到了祝玄酒旁边。
“游廿你……你要什么药啊?再说了,竹海里什么药没有。”
“游某今日也要离开此处。”
祝玄酒不明白这人有何打算,忍不住往旁边让开半步;不秋没想到一天能送俩孩子开学,一脸想笑又觉得不该笑的表情;影已经呆住了,游飞光要走却没有告诉他,所以那天他还是冒犯了她……
“游某已基本恢复,但因舍弟之前尚不能自理,不敢劳烦神医照顾。如今舍弟已能行走,不日便可自行离开。今日临时起念,想与祝少侠一道辞行。”听游飞光说“一道”二字,祝玄酒又往旁边让开了半步。
影一直低着头,不看游飞光,像一个霜打的茄子,游飞光看了影一眼,“影,你随我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影还是低着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拄着拐跟上了游飞光。
“祝玄酒要追查之人,似乎与圣教有关。我须得在她之前找到此人,一探究竟。”影震惊地抬起了头,圣女原来是要办正事,不是要把他丢在这里。
游飞光看懂了影的反应,继续说,“你伤好之后,便想法子潜回教中。若之前咱们验过的那几人还在,你便将情况告知他们。还有,石复我已用其他方式探过,确实是我们的人,也可用。”
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圣女,你一人独自去追查,太过危险,还是让属下……”
“无妨。自你我坠崖已近半月,教中定然已乱,若你再不回去,只怕我们的人要被左护法杀光了。你回去帮我稳住局面,比随我暗查更有用。”
“属下明白。”影又低下了头。
游飞光想了想,摸了摸影的头,“还有一事,此次坠崖命悬一线,我才想起从未与你说过。”影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游飞光叹气,说,“谢谢。你多次舍命相救,我还未能与你说一声谢谢。”
“保护圣女是属下天职,无需言谢。”影似乎有一些失望,但这还不是他能听到的最失望的话……
“还有,你是我带回圣教的,你我之间说是姐弟也不为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叫圣女是可以的,但也不该直呼我名,应当叫姐姐,懂吗?”游飞光想,虽然侠客们讲究个直接,但影确实也没明说过什么,她说到这个地步,应该可以给影的触发器打一个end标签了吧。
影不再颤抖,肩膀也松了下来,他懂了,“是,之前属下不清醒之时,多有唐突。姐姐千万保重,我过几日便回教中。”
游飞光拍了拍影的头,转身向祝玄酒和不秋走去。
“舍弟那边我已交代好了,还劳烦您再多容留他几日,待他能不用拄拐,便会自行离开。”游飞光向不秋拱拱手,“不秋对我二人的救命之恩,游某来日定报。”
“喏,这个给你。”不秋递出了一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