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淮把他安排好,道:“外面还有些事宜,我须去处理,你要休息。”
小红突然飞出来,陪他躺在枕头上。
檀笑尘刚要起身,就被他刚刚还称赞过的美眸盯回床上。
暮淮:“不可随意走……”
檀笑尘正色道:“道长命,不可违。睡觉。”
说完,和小红一同闭上眼睛。
暮淮忍俊不禁,出了门。
檀笑尘也知他不能再乱动,他不至于任性到如此,只是本想着能睁开眼发会儿呆与小红玩一阵,却没料到这眼睛一闭,困意如江潮般袭来,眼皮直打架,最终还是任由自己睡过去。
进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梦境。
*
大漠早晨的风干燥而冷冽,晨阳就被这风吹醒,将自己的第一缕光洒进宫殿的缝隙中,无意中挥散了开朝堂已经凝结的气氛。
高座上的大漠皇帝,两鬓染上一层霜白,正闭眼揉着穴位,皱眉听着底下大臣的来报。
“陛下,那草原人侵双方边界多年,此时更是打入我漠北,再不还击,百姓可要生灵涂炭呐!”
对面又有人嗤道:“话说得这般好听,你带兵去打?”
刚刚说话的臣子不再出声。
朝堂上谁人不知草原人生性暴虐,天性残忍,杀人从不手软,这若是被擒到手,甚至大败,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又有人传言道漠北国库早已空虚,军饷拿不拿得出来还得令作他说,谁也不敢做这出头鸟。
漠北王沉声说话,他的声音尽显苍老疲惫之态:“那么,谁愿意为我漠北一战?”
此话一出,朝堂下无一人出声。
就在这寂静中,只听漠北王叹息一声,回荡在这满满堂堂却又空荡荡的朝堂中:“那只好……”
“陛下!微臣愿带兵护我漠北!”
这一声,响彻大堂,引来众人侧目。
“这人是谁?”有人问。
“你病假请多久了?这是前几个月刚立下大功被陛下封将军的少年。”
出声的人已经出列,站在他们中央,再次请示:“陛下。”
高位上的人略有迟疑。
此时有人质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在南方打几个土匪就想跟草原人打仗?”
也有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南方正好有草原人来袭,可是他打退的。”
“哦,他才来几天?这关乎漠北社稷,交给这小子?”
中央的少年一身官服,腰背挺直,垂眸:“陛下。如今无人敢应战,微臣向陛下保证,此战,必胜。”
众人一阵唏嘘。
“口气还挺大……”
“那要是输了……”
少年:“不会输。”
漠北王彻底睁开眼,盯向那个信誓旦旦的人。
有人道:“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准。”
“谢陛下!”
少年的声音回响在殿堂上,他就如这朝阳般,生机勃勃地照在这,早已腐朽不堪的国土上。
*
还未看清,画面迎来一瞬的模糊,朝阳瞬息变成烈阳,华丽的宫殿消失,出现在寸草不生的战场上。
少年将军战甲披身,长剑挥舞得就像山间空谷的风,瞬息万变,敌人的头颅被风一削,身首相离。
血洒疆场,战鼓震天,将士们士气大振,而草原人却也不是吃素的。喊杀中,漠北一方早已不知战了几回草原的后援,而己方人数越来越少,眼看陷于包围,少年举起长剑,大喊:“布阵!”
这么一声,本该凌乱如散沙的漠北军立刻调转方向,按照自己将军教给他们的方位布下奇阵。
战局扭转,草原大乱。
很快,草原人落荒而逃,漠北旗随风飘扬,战士们大笑于天:“我们赢了!!”
兴奋完,突然有人惨叫:“不好了!将军,将军不见了!!!”
……
脑门有一丝温凉的气息传来,缓解他的头痛。
檀笑尘竭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对着自己皱眉的暮淮。
暮淮见他醒来,立即探他脉搏:“做噩梦了?”
檀笑尘不明所以,随意摸一把,竟摸出一脑门汗,心惊起来,眼一闭,脑海又浮现出梦里所见。
只不过奇怪的是,梦中所见之人,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皆是一团模糊,看得他好生眼花。
至于那少年将军,阵布得好好的,何故而不见?
“笑尘?”
檀笑尘坐起来,向他摇头:“没有。”
他将梦中所见简要地告诉暮淮。
暮淮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在王宫内,你遇见过什么东西?”
檀笑尘仔细回想着,还是摇头:“除了那壁画,就没什么了。”
暮淮放下他的手,凝眸沉思着。
檀笑尘下床穿鞋子:“道长,我身上可是出了什么麻烦?”
暮淮:“暂时没有。你可有哪里不适?”
檀笑尘:“没有。道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暮淮:“两个时辰前。”
檀笑尘动作一停:“嗯?那我睡了多久?”
暮淮:“一天。”
檀笑尘:“……”
他惊跳起来,忙在屋里转:“这么久,我以前不是这样的。道长,我耽误这么久,我……”
暮淮起身坐在椅子上:“不急。”
檀笑尘跟着他坐下来:“怎么能不急?现在巴里无缘无故自爆,李狗子的事依旧不清不楚,道长你的委托完成了吗?还有……我的父亲。”
暮淮看他片刻,拿出一个布囊放在桌子上,手中开始结印,不过一会,桌上出现蓝色符文,包裹住布囊,气息流动,从布囊里慢慢冒出一个人儿,这人借用暮淮的灵力以魂身存在,忽视身边的人,看向远方。
檀笑尘看往檀寞所望之处,再次见到永远不能再见到的人,他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觉,这情,早年有之,却因岁月的流逝,早已变成无法诉说,却又始终埋藏在心底的悲哀。
暮淮收灵,道:“东南方。”
檀笑尘回神:“东南?这是又绕回去了?”
若一直往东南方走,便又是语乐境内,檀笑尘有时感叹:这个国家,为何疆域如此之大?
莫名被这想法逗乐,檀笑尘不禁笑起来。
暮淮始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盯着他,看着他笑,他道:“你的身体。”
檀笑尘知道他在说什么,站起来,在他面前跳了几下,以展示自己依然能活蹦乱跳:“没什么大事,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做个梦而已,它还能把我困在梦里不成?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暮淮不说话。
檀笑尘以为自己还没说服他,于是蹲在他身侧,撑着脑袋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换上另一个半开玩笑的说法:“道长,别忘了,我只是你的跟班,老大不必太在意小弟的死活的。”
暮淮听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这还是檀笑尘第一次感觉到暮淮摆在明面上的生气。
暮淮:“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我的跟班。”
檀笑尘一怔:“那我是什么?”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小跟班跟在暮淮身边,虽然他并未做什么小弟为大哥做的事,但的确暮淮要用得着他的地方他都愿意去做,此刻居然被暮淮的话牵着走。
暮淮被他一问,嘴一张,想回答什么,停了一会,才道:“你是神。”
“神”这一字一出他口,檀笑尘浑身一震,笑笑道:“神对我来说还太遥远了。”
他看向桌上的布囊,笑意减弱:“充其量,只是个贬仙。”再不过,也只是个陨落的世子。
只是这句,他没说出来。
他神色突然落寞起来,没抬头看暮淮。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一个蹲,沉默了半晌。
终于,檀笑尘觉着腿麻了,欲站起来,脑门却突然被人弹一下。
头上有暮淮的声音传来:“笑尘,我与你说过,要向前看。”
他抬头,正好撞见暮淮眸里的笑意,看来是不生气了。
檀笑尘趁此机会,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应该即刻出发!”
见他斗志重燃,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檀笑尘揉揉脑门:“道长,你那一下,可真像我阿娘。”
暮淮:“……”
檀笑尘亮着眼睛:“道长,那我既不是你的跟班,那我到底是你什么?”
暮淮与他对视,稍作思考,答:“我记得你对草原公主说,我是你朋友。”
檀笑尘:“哈,原来道长已经把我认作朋友了。那好朋友,我腿麻了,可愿拉我一把?”他伸出手。
暮淮轻笑着拉过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