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灯光不算太亮,林卿言坐在软椅上,身上外袍已经不在他身上,左边手脚衣服上还沾这干透的血迹,正在闭目养神。
几个少年扶着季家人进屋。
“林师兄。暮前辈来了。”
林卿言闻声睁开眼,有些诧异:“暮前辈?九嶷那边呢?”
“他们……也许收到信正在路上,附近没有其他的前辈,信号弹放了没用。”
林卿言微微叹息:“也罢,幸好暮前辈能来。”
檀笑尘走过来看他的伤口:“卿言。你还有药吗?我这有点,看看效果怎么样。”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那还是暮淮给他的,但他皮硬,尘线留下的伤口也就看着恐怖些,加上暮淮这药效果不错,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剩下的刚好用不着,给林卿言正好。
林卿言恭敬地接过药瓶:“谢谢君公子。”
看到林卿言手臂上被撕咬裂开的伤口,何思静还是忍不住对一边的祁谨道:“都是因为你师兄才受的伤。”
祁谨闻言转过头,表情逐渐变冷:“那时是谁逞强去对那两只鬼的?”
何思静:“那是我太鲁莽是我的错,但你也不应该推师兄啊。”
祁谨张口:“还不是因……”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僵硬地别过头,抿唇不语。
林卿言将袖子拉下来挡住伤口,从中调和:“好了思静,祁师弟是为了护你才不小心碰到我的,也是我的过失。”
其他人也跟着劝道:“是啊师弟,祁师兄的确是不小心的,你也不要怪他了。”
何思静被他们说的越发愧疚:“都是我不好,太莽撞了,没有听师兄的话。”
阮清在一边感叹:“嗯,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年轻就是好啊。”
众少年:“……”
檀笑尘走到门前,也插了句:“现在可不是相互认错的时候,小道士们现在得停一停,不然咱们要完了。仔细听。”
此话一出,众人静声,屋内落针可闻。
须臾,就听屋外周围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不正常的风呼声而来。
“砰!!”
一声划破寂静的巨响陡然撞击在门口,骇得众人均是往后退一步,做出警惕姿态。
“砰!”
又是一声,直冲门口。
“……”
众人都已经把手摸到腰间佩剑了,可之后却半晌听不到声音,只有风吹。就像是打了个惊雷却不下雨,空做架势。
而在这种屏息凝神的环境里,突兀的传来几声咳嗽之声。
“抱歉。”
是李狗子无意间忍不了发出的声音,众人不甚在意。
林卿言轻呼出一口气,道:“趁现在,去结剑阵,注意安全。”
“是。”
六少年手握剑柄,齐步往门外走,无声地潜出门外。
屋子立马就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了。
季夫人怕得发抖,还没回过神,季老夫妇丧孙也还没缓过来,季家人也就季柔状态好一点,只是脸色发白,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阮清在给林卿言上药,剩下的那个病还在不停地咳嗽,仿佛不把肺腑咳出来他都誓不罢休。
作为唯一一个正常且闲着的人,檀笑尘也有意无意把手放在忘归剑柄处摩搓,指尖时不时传来的凉意让他沉吟了片刻,最终不做犹豫地抬脚就是往门外走去。
林卿言看到他想做什么,赶紧劝道:“君公子,外面很危险,还是不要出去的为好。”
檀笑尘回眸对他笑了笑:“放心,死不了。”
阮清继续包扎着伤口,头也不抬:“最好别死,撑不住喊一声,就不要求你哭着求我了。”
檀笑尘:“小云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阮清嗤一声,不屑:“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止八百回了。出去看看吧。”
檀笑尘也不再多说,拉开门跨出,又很快和上。
再抬眼一望,外面被枫红色的屏障包围着,结界下是六个少年捏着剑诀,背对着他,正不断加深结界。
檀笑尘心底由衷地夸赞了一番这结界甚是好看。转身却身姿轻巧地跃上屋顶。
几个少年只有离的较近的何思静能听到声响注意到他,但也分不出什么闲暇来管他,只道:“君公子,上面危险,小心摔!”
檀笑尘也对他喊:“无事!掉下来你们来接我!”
“……”
说完,引目向外。
在季府正院方向有两坨黑影搅在一起,另外一白一蓝灵光扭合着追赶它们,一分一合,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就从这个地方略到那个地方,很快又从很远的地方飞速往檀笑尘这边方向来。
檀笑尘双手握圈放在两只眼睛上,方向紧随接近的黑影:“哎哟,不得了了。”
他赶忙放下手朝少年们挥道:“小道士们,小心着点,鬼来了!”
话音刚落,结界颜色又更加深了,枫红色光也越亮了。
檀笑尘持肯定态度地点点头,欲打算在观察一会黑影的动向,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另外一个东西。
他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向那隐在暗处不安分的黑影,在极其耀眼的枫红阵下,那黑影是无法逃过这道视线的。
檀笑尘提上忘归,手握住剑柄,缓慢地抽出剑身,露出在红照下凛冽的寒光。
他轻哼着笑出声——做仙十几年,总归不是闲了十几年,至少在这个破漏百出的情况里,真相自然浮出水面,怀疑对象还是憋不住气性。
那瘦小的黑影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反而在被人一举一动地注视下更加肆意妄为,竟是直接伸手去够剑阵,想去破坏阵法。
手伸到一半,猛然顿住,再不敢轻举妄动。
刺骨的凉意袭入全身,视线往旁边移,正是有只白皙修长的手握在剑柄处,稳稳地横在此人脖间要害处。
“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啊?”语气十分正常,甚至关心意味突出,但此时此刻,只有皮笑肉不笑的森然之感。
檀笑尘没等对方动作,又逼近对方脖子:“外面很危险的。”
李狗子僵笑着,抖着声音道:“公,公子,小的只是出来撒泡尿,这……刀剑无眼,小的怕啊。”
檀笑尘语气天真地反问:“你是真怕,还是假怕?”
李狗子霎时举起双手:“真怕,真怕,公子,放下剑吧。”
檀笑尘仿若没听见他说的一样:“季府都这样了,鬼都摆你眼前来了,也没见你怕过,反而比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淡定,小兄弟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他没再等李狗子接下一句话,话锋一转:“小兄弟,堕魔是会付出代价的。”
李狗子没搭话,依旧举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