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了一圈的人,你一言我一语。
十月慢慢眨了眨眼,看着死死握着他手臂的人,好久才找回干涩的声音:“裴……先生……”
“好了,好了,太好了,回魂了。”村里的牛叔喊着。
“快动一动,看有没有事,那收割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看人啊!”
“对啊,说是要抄近路,不长眼是不是,要不是这个小伙子救的快,十月人就没了!”
“不行,得找村长说道说道。”
“我看还是报警吧。”
“对对对……”
地里的人都被刚刚的那一幕弄的后怕的很。
十月被裴晚秋紧紧搂着,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回家。
大家闹哄了一阵,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村长爷爷来了之后,人群才慢慢散去。
院中只剩下十月和裴晚秋。
裴晚秋扔死死的箍着十月,力道大的似乎要将他的骨血捏碎。
十月动了动,“裴先生,我没事了。”
裴晚秋没有说话,一声一声,重重的喘息着。
“裴先生?”
裴晚秋轻轻顺着十月的背,仍旧没有回答。
总觉得裴晚秋的呼吸更加重了,人好像也不太对劲,十月强硬的在他怀中转了一个身,“裴先生……你怎么在发抖?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裴晚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嘴唇青紫,面上全是冷汗。
“帮我……拿药……”裴晚秋费力的说着。
“药,药在哪里,口袋里吗?”十月急切的在裴晚秋的身上摸索。
裴晚秋哆嗦着指了指上衣,十月迅速在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药瓶。上面全是英文,一个字都看不到,十月急切的倒出两粒,看了裴晚秋一眼。
裴晚秋闭了闭眼。
十月急忙将药粒塞进他的口中,“你等我,我去拿水。”
裴晚秋虚虚的圈着他的手腕,摇了摇头,用力咽了咽将药粒干咽下,“不用,陪我……”
“裴先生!”裴晚秋突然软倒,整个人栽在十月身上,吓的十月惊叫出声。
……
十月焦急的等在抢救室外,他不安的踱着步,手心全是冷汗。
裴晚秋被推进抢救室似乎很久很久了。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咔——
抢救室的门被人推开。
医生推门走出来,十月急忙凑上来。
医生说道:“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十月说:“我是患者的朋友,他的家人还有一阵才能过来,患者怎么样……没事吧?”十月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因为不只是直系亲属,医生简单说了下:“患者心梗,送来的及时,暂时没事,但是患者情况特殊,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我建议是转院。他这种情况最忌讳剧烈运动和大喜大悲,人醒来之后也是如此。”
“好好,多谢医生。”
直到裴父裴母赶来,裴晚秋还是没醒,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看起来触目惊心。
或许是接连遭遇两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十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中。身体自然而然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在这段时间里,十月一直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仿佛身处梦境之中。
茫然的跟随专业的医疗团队离开县城,来到蘅市,来到专护病房,坐在裴晚秋的床边。
十月的思绪依然混乱,头脑一片晕蒙。
专家会诊过后,说人暂时没有事情,不过仍需监护。
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卷进来。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十月被风一激,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人才慢慢回了神,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用力将双手交握,许久才止住慌乱。
夜很深了,医护退出去,屋里只剩下十月和裴夫人。
裴夫人的眼神落在十月身上。
明明裴夫人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歇斯底里,很平常,很普通的眼神,却压的十月喘不过气来。
十月勉强调动脸上的肌肉,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裴夫人,很晚了,我守着吧,有事我叫您。”
裴夫人摇头,一脸疲惫,“不用,我还坐得住。你要是累了,外间有休息的床铺。”
十月轻轻摇头。
裴晚秋睡得很沉,可能是一直吸氧的原因,嘴巴微微长着,嘴唇有些干裂起皮。十月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点湿润着裴晚秋的嘴唇。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突然,一个绿色的小管递到眼前。十月顺着管状物看过去。
裴夫人微微动了动手,“润唇膏,试试这个。”
十月:“……好哦,谢谢。”
后半夜是最难熬的,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凌晨四点的时候,裴仲恒替换了裴夫人守在床边。
清晨,裴夫人又将裴仲恒替了下来。
十月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裴夫人洗了把脸,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裴晚秋已经醒来。他垂着眼眸,眼神温柔的看着趴在床边的人。
裴夫人从未曾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温柔、深邃且执拗,浓烈的让人心惊,裴夫人微微抽了一口气,她本能的觉得自家儿子就是死也要带走闻十月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听到动静,裴晚秋抬起头,眼底的情绪收敛,他竖起食指挡在唇边。
裴夫人静静的看着裴晚秋。
裴晚秋不躲不闪的与之对视。
良久,裴夫人垂眸,转身离去。
外面,裴仲垣看到自家夫人出来,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裴夫人说:“人醒了。”
裴仲恒瞬间站起来:“我去看看……”
裴夫人拉住他的手道:“一会儿吧,先去问下大夫。”
裴仲恒点头:“好好。”
十月睡得并不踏实,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瞬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他慢慢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许久,他发觉这并不是梦,裴晚秋确实醒了。
十月迅速站起身,按了呼叫铃,张开手臂环住裴晚秋的脖子,轻轻贴在他身上,带着哭腔道:“你睡了好久。”
裴晚秋轻抚十月的背脊,温声道:“别怕,再也不睡这么久了。别哭,吓到你了,抱歉。”
裴晚秋轻轻压下十月的脖颈,一点一点吸允掉他脸上的泪珠。
十月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越亲掉的越凶,“都怪我……”
裴晚秋后怕道:“怎么会呢,还好我在,乖,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一听到‘心’这个字,十月吓的立刻止住眼泪。
十月抿紧唇,泪珠悬在眼眶,裴晚秋失笑,轻轻擦拭十月的眼角,“真是个乖孩子。”
医护达到的时候十月的眼泪才堪堪止住。
十月站起身让开位置。
医生询问裴晚秋的状态,裴晚秋一一回答,又做了几项检查,医生说病情相对稳定,切记情绪激动,不过建议留院观察一周。
裴仲恒和裴夫人忙点头应是。
临到中午,裴晚秋温声将两位长辈哄回家。上了年纪的人,容易把身体熬垮。
十月眼下一片青黑,裴晚秋哄着人也回家休息。
十月摇头,嘴唇倔强的抿着。
午饭后,因为悬着的心落了地,十月哈气连天,他揉着眼睛里的水汽,惺忪的看着裴晚秋。
裴晚秋好笑的亲亲他,拉着他到外间的陪护床上休息。
十月缩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因为生病原因,暂时无法到公司,许多工作需要做下交接。
裴晚秋站在里间窗前,小声的同秘书说着话,工作才交代了一半,身后传来动静。
扭头,就见十月抱着被子,光脚站在门口。
裴晚秋挂了电话,走到门口,揽着似乎有些癔症的人,“怎么了?做恶梦了?”
十月点头又摇头,他扔下手中的被子,走到一旁的沙发旁,弯腰就开始拖拽。
裴晚秋忙道:“做什么?”
十月看了看身后裴晚秋的病床,“离近点。”
裴晚秋愣了下,望进十月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似乎藏着深深的不安,他抓起十月的手,带着他走到病床旁,“一米三五的床,两个人睡还是可以的。”
拉上窗帘,揽着人躺在床上,裴晚秋轻拍十月的背,一下一下,带着让人安心的频率,“睡吧,我这这里。”
十月贴在裴晚秋的胸口,听着规律的心跳,眼皮一点一点阖上。
……
住了几日,每日低盐低脂清淡饮食,遵了医嘱,却委屈了嘴巴。
管床的护士说医院对面有一家‘好粥道’,味道很不错,不妨买来尝尝。
十月乖乖道谢。
傍晚,裴晚秋正在开视频会议,十月说了一声就下楼了。
黄昏,正是下班的时间点,路上行人车辆不少。
十月顺着人群慢慢走着,人行道红灯,他停下脚步等待。
不经意间抬眼,马路对面有个眼熟的人。十月多看了两眼,不经意间对上了视线,顿了两秒,他平淡的移开视线。
红绿灯开始读秒,10、9、8、7、6、5……
变绿的那的那一刻,人群往前走,十月顺着人群也往前走。
对面的人往这边走,两人在人行道上交错,像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
好粥道这个点人很多,十月慢慢排着队。轮到十月的时候,他看着菜单点了两份粥,两个小菜和一些主食。
打包好饭菜离开店铺的时候,天完全黑了,道路两旁亮着冷黄的光线。
穿过人行道,走进医院门口。
意外的又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刚刚的人,十月愣了下,猜想着估计也是来探视的吧,随后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