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消瘦了一点却依然白白软软的幼崽双眼还是亮晶晶的,“还有一个家伙,加徳爹爹说,他也是我带回来的,他的脾气可不好了,加徳爹爹总说要不是我喜欢他,他肯定要把他赶出龙岛。”
“不过他后面跟我说,那个家伙还是有优点的,他对我很好,嗯,没有加徳爹爹对我好,这是加徳爹爹他们要我加在上的。”
“你比他的性格要好,加徳爹爹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你。”
“咚。”
“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海里的泡泡,那里有真正的阳光。”
“咚。”
小小年纪,已经是一流画饼大师。
有了别人的存在,林引青终于感觉没有那么无聊,虽然伊斯泽尔无法说话,却能回应他的话,可惜他现在脑袋还是不舒服,不然可以直接交流了。
伊斯泽尔的声音还蛮好听。
比丛燚那个家伙温柔多了。
唔,丛燚那个家伙的声音也很好听。
啪!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外面还是那群人,林引青无法从他们的面具下窥见真容,只不过无论站位还是身高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对,好像少人了。
他幸灾乐祸地嘻嘻笑了两声,猜测他们肯定是被曼顿叔叔教训了,之前曼顿叔叔就在他面前展示了自己的强大,这些人据说被殴打到闻风丧胆,不敢近一米之内。
“嘿……”
只是他的嘿嘿还没有发出声,就被毫不留情地电晕带走了,没有听到隔壁急促焦躁的敲击声。
——
塔斯曼海域,这里狂风乱舞,一向平和安宁的蔚蓝天空如铅块沉沉欲坠。
颜色各异的龙族停顿在海域上空,冰冷的龙目注视着深海,那里,银白的光线交汇,一道深渊缓缓打开。
紫发鲛人朝着远方的鲛人王点头,示意魔法阵已经完全被打开运行。
自千万年前,这可谓是龙族和鲛人第一次心无芥蒂的合作。
不止因为幼崽,虽然这是决定性的因素,还有一点竟然是因为这个魔法阵必须要龙族和鲛人一起才能完整地打开,不然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
索莱随即给了天上的红龙一个眼神,毫不犹豫地扎入深邃的黑暗中。
这次他一定是最先找到幼崽的!绝对!绝对不会再让这些自大的龙族捷足先登了。
可恶啊,一想到当初幼崽白白胖胖圆圆在蛋里面的样子他没有看到,索莱就觉得人生憾事猛增。
“哼。”
加徳轻哼一声,强行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个魔法阵单向不太稳定,并不能承受太多他们的力量。
所以最终定下来的只有三个,尤土,索莱和丛燚。
丛燚化为原型,从空中一跃而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明德想要他们手拉手一起穿越魔法阵的,但是无奈龙族和鲛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在对方之前找到幼崽,控制变量之后一起找到幼崽有什么意思,而丛燚觉得这个动作太傻了,也兴致缺缺。
于是凡事都慢一拍的褐色巨龙落在了最后,在暴躁的对象恨不能以身相替的眼神扑通扑通一头扎进去,还呛了几口风。
简直不忍直视。
加徳:不把崽崽带回来你也没必要回来了。
尤土:三个物种中,崽崽还是最爱我的,是把。
丛燚闭上眼睛,这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其中也不是全部都是混沌的迷蒙雾气,偶然在黑暗中也能窥见一丝熟悉的景象,从塔斯曼海域到远方山脉。
最后竟然在一座玉白的神庙面前停住,所有翻乱的雾气和光线都在此刻无声停顿,在丛燚看不清情绪的面庞下,一场比塔斯曼海域魔法阵更加眩乱的光点逼近,环绕在他们身边,轻微的挤压感传来,这一刻,无论是在他们之前就下来的索莱还是跟在后面的尤土。
三个形态各异的生物的身影像是破碎的影子,消散在庞大的光点中。
尤土一露头就将压在头上的建筑掀了个底朝天。
他晃了晃脑袋,冲着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的人类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将自己的腿脚拔出来,顺带出了一些被压住的人类。
随即朝着他们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他还希望能得到这些人的帮助,好让他快点把崽崽带回去。
可惜他这个笑容的友善程度在这个骇人的体型下是有限度的。
大部分人战战兢兢,疯狂尖叫,抱头鼠窜。
也有些人在联络器上不停地输入着什么,请求联系相关部门。
至于什么部门能管这种突发事件,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丛燚和索莱的出现地点相差不大,是一个花草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工花园,他们对视一眼,分头行动。
……
头好痛,林引青睁开眼睛,入目是和他最开始的房间别无二致的堂皇光亮,他像是案板上面即将破腹宰杀的鱼,头顶上惨白的灯光照的他的面容也跟的苍白起来。
手脚都被束缚住。
这些人又要做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听到一些人声。
其中有个声线格外突出,甚至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深刻。
“来的及吗?”
“这个鲛人幼崽绝对不能被带回去,他们呆不了多久的,那个阵无法长时间单向逆转运转,时间越拖他们越会感知不到自己的状态,最终变为这天地的风花水草。”
“你不想闻闻龙血味的花朵是什么味道的吗?”
“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
“也许商小姐会喜欢。”
“也许她会更喜欢这个鲛人落下来的眼泪,她上次还觉得我买的珍珠不够莹润,他会哭吗?让我看看——”
他们越走越近,一张男性面孔就这么撞入了林引青的视线。
他瞳孔紧缩。
头痛,好像埋入深海快要爆炸。
耳鸣声像是悠远尖锐的长笛载着久远的记忆,从时空的铁轨上准时到站。
林引青有时候会想着,要被爱到什么地步才会把那些日常生活里的一切照顾当作平常呢?
所以他每次看到自己的弟弟被母亲轻轻拉着手感受体温的时候,看到他半是撒娇半是不耐烦地抽手离开的时候,都会有种深重的羡慕和疑问。
倘若是自己从小没有被离开她们,他的母亲,会像对待弟弟那样对待他吗?
想着,想着,他竟然有些恨意,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善良的,也不是每次都那般平静的,他像是饥渴已久的鬣狗,在看到别人被好好爱着的时候,也是想着去争夺,去占有,只不过他太瘦弱了,瘦弱到已经无法站起,所以只能撕咬自己的血肉来感知温度。
你瞧,没有你的抚摸,我也能感知到今天的温度是不是正好,需不需要天暖去衣。
可是,随着时间,他越来越冷。
原来天冷了,要加衣了呀。
他的衣服呢?
好冷。
恍惚间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了,寒风从洞口灌进来,冰冷彻骨。
崽崽!
更深刻的记忆如清越的鸟鸣唤醒枯木。
加徳爹爹,丛燚,明德叔叔……
一颗珍珠从他的眼尾落下,原本还稚嫩的眉眼慢慢舒展,圆润的眼睛变得略微狭长,乌黑的眉和发,像是水中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