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霁试镜过了?”男人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嘴里吐出阵阵烟雾。
“是的,魏总。”
“联系一下方导,就说我有更好的推荐。”
承华高层面露难色,他还是有所忌惮,“小裴总那边……”
“怕什么,他们俩不是掰了吗?”魏天宇冷哼一声,“对了,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厉晚澜。”
另一个办公室内,迟霁正在和经纪人对接行程。
“这次方导的电影是中外合资,要先去伦敦取景,这个月就不给你排其他行程了,好好看剧本。”厉晚澜拿出了最新的方案,“明珠蒙尘的这个话题《祈芸传》播完就能营销,到时候……”
话没说完,助理小张拿着平板冲了进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递上平板。
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四个大字“明珠蒙尘”,可却是用来修饰另一个人的——苏凡。
苏凡也是承华的艺人,摸爬滚打十三年一直不温不火,今年出演的新剧低开暴走,剧播完时热度压过同期所有电视剧。许多人了解到他的过去,替他惋惜,为他鸣不平。
如此真诚有实力的人,居然不受公司器重。简直是,明珠蒙尘。
最开始这个营销思路是迟霁提出来的,营销部也一直替迟霁压着,可今早营销部收到通知,力捧苏凡,重写营销方案,把迟霁的名字全部改成了苏凡。
厉晚澜打电话质问,得到的回复却是,别问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算了,晚澜姐。”迟霁心里五味杂陈,他失去了一个翻身的机会,他该讨厌这个“鸠占鹊巢”对手,可看完苏凡默默无闻的十三年,连自己都觉得“明珠蒙尘”四个字更配他。
“没事的迟霁,方导那边已经定下来了。我们还有机会。”厉晚澜看不清迟霁的表情,只能尽力宽慰。
“可我们到现在都没看见合同。”
签了合同都有可能被换下来,更何况他现在连合同都没签上。
她哑口无言,拿起手机翻找着联系人,拨通了制片人的电话:“赵哥啊,我今天刚好回京城,一起吃个饭?”
二人周旋了一会儿,那边哈哈两声,说出关键信息:“试镜的时候方导不是说了嘛,很期待合作,估计是法务那边太忙了,合同没打下来,让小迟好好准备,星期三就要飞伦敦。”
迟霁和她对视一眼,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落下。他清楚,只要魏天宇出手,就不会轻易让他拿到男一号,自己去了也只会是个陪衬。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进大导演的剧组学习也是好的。
回家后,他把这部电影所有能演的角色台词都背了,就连出场几分钟的炮灰,他也认真分析。
先前试镜时,方导很满意他,让他空出半年档期,公司便推了他半年的通告。他必须进方导的组,哪怕只是陪衬。
只是他没想到魏天宇这么狠,让他来到伦敦,连片场都进不去。可再不入流的手段,迟霁也只能受着。
片场外设着警戒线,制片人站在警戒线内,低声说着内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们这圈子你也知道啊,得罪了资本就等于断了后路。”
厉晚澜想不通,魏天宇的本事能这么大?剧组成了他的一言堂?一个角色都不能留?
迟霁指甲掐进肉里,但还是端起假笑:“麻烦您特地跑一趟了,我们就不叨扰了。”
就在即将离开时,迟霁与那个叫苏凡的前辈擦肩而过,不一样的是,警戒线对他来说仿佛不存在,所有人给这位前辈让出了道。
迟霁侧过身,想离开,一个声音留住了他。
“方便聊聊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问,他能拒绝吗?
拒绝了,明早的国内热搜恐怕就是,某二线艺人对着圈内前辈耍大牌。
“当然可以苏老师。”心情再沉重,迟霁脸上笑意也只能更甚,秋风刮得他脸疼。
二人来到无人的角落,苏凡第一句就是,“抱歉,签了合同我才知道……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营销方案的事情,空降剧组的事情,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管他是有意为之,还是被人当枪使,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看样子,大概率是魏天宇拿他当枪使,一时间迟霁不知道该同情谁。
“苏老师说的什么话,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恭喜啊苏老师。”
滴水不漏的话术是迟霁最擅长的,可他又怎会甘心呢,近在咫尺的机会,还是没能留住。他不想再待下去,草草告辞离场。
望着他的背影苏凡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叹了口气,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回酒店的路上,迟霁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大桥上匆匆而过的行人,阴沉和疲惫将他困于囹圄。
要是裴时序在就好了,他会在迟霁不高兴的时候递上冰淇淋。
街道越来越陌生,这不是去往酒店的路。
厉晚澜试图和司机交谈,见他不理,迟霁看向车内后视镜,对上一双亚裔眼睛,冷声问了另一个问题:“是他让你来的?”
“老板要见你。”司机回答。
那就说得通了。
迟霁心中的愤恨再也控制不住,指甲盖划破座椅,双手握拳,指关节咔咔作响。厉晚澜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眼中布满恨意。
注意到经纪人的关切目光,迟霁收起散出去的冷意,温声道:“别担心晚澜姐,一些私事,处理完就好。”
车子停在一家面包作坊门口。司机恭恭敬敬地替他开了车门,推开作坊门,风铃声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
屋内的男人两鬓发白,脸上挂满皱纹,五官棱角分明尽显威严,碧色的眼中仿佛藏着深海,男人开口第一句:“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我和你母亲相遇就是在这家面包坊。”
迟霁不屑地看着他,懒散坐下,“少恶心我。”
男人不恼,反而换了另一种语气:“电影没拍成吧。”
“中外合资。呵,想过是你,但没想到还能再被你恶心一次。”迟霁心中也明白了,单凭一个魏天宇,还不足以掌控整部电影。
除非有外资的介入。
“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在中国难道没学习过尊重长辈吗?”拐杖重重敲击地板。
迟霁双手抱臂,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后凑近他,声音又冷又轻:“这世界上最没资格教育我的人就是你,我的父亲。”
男人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尽是期许和温情,“小迟,回家吧。我们都很欢迎你。你所谓的梦想……”
“是没人可用了吧,你也没想到精心培养的刀最后刺向的是自己吧。”迟霁打断他,专挑痛处戳,丝毫不留情面,“你都说了,我和她很像,所以我们都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但她选择死,我会选择……让你死。”
“你不在乎你自己,难道也不在乎那个叫裴时序的吗?”埃斯特不容许他再挑战自己的权威,他甩出一沓资料,“确实是个各方各面都不错的男孩。如若你不想让裴氏受到牵连,那就乖乖听我的话。”
“我这是为你好。”埃斯特又端起父亲的身份。
迟霁真是受够了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样子,“您真是老糊涂了,用一个不想干的人威胁我,有用吗?如果你想和裴氏分庭对抗,请自便。不过,其他董事会同意吗?沃林纳的话事人现在也不是您了吧。”
埃斯特握着拐杖的手突然缩紧,他不明白迟霁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
“我对你的家产毫无兴趣,但你要再插手我的事情,我不介意把你家的水搅得更浑。”迟霁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包,“面包太难吃了。父亲。”
他将干瘪的面包丢在地上,转身离开。
埃斯特还想打最后一手感情牌,恳切道:“我和你母亲才是真心相爱,她也不希望我们……”
迟霁半张脸浸泡在黑暗中,微弱的灯光让他的脸忽明忽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推开门,阴霾密布的城市焕然一新,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皮发酸,迟霁用手挡了一下,跨步离开面包坊。
经纪人上前询问,迟霁解释道:“之前认识的一个烤面包的,听说我来伦敦,请我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