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举起屠刀。然后,一道寒光挥下——
头颅应声落地,骨碌碌地滚到某个看客的脚下。
那看客发出一声惊叫,后退着跑掉了,留下那颗头颅伶伶仃仃地待在地上。
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童见了,竟嬉笑着将它当成皮球踢了起来。
“黑风帮的土匪头子死了!”
“谁叫他糟蹋那么多良家女子。死得好!”
“再也不用担心老婆女儿被他抢走了!”
众人庆贺了一番,便稀稀拉拉地散开了。很快,便有人收拾了土匪头子的尸身,头颅也被重新拿了回来。
地上空荡荡的。只有那摊暗红色的血迹,记录了一个恶贯满盈的生命在此消逝。
萧珠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明天,就是腊月廿一了。
不出意外,柳燕会被带到这里,然后经历和土匪头子一样的遭遇。
萧珠的目标,便是赶在屠刀落下之前,救走他。
比起劫狱,劫法场似乎难度更大。可至少,裴俊(应该)不会阻拦她。
萧珠不由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他之前直接放了她和柳燕不就得了?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她真是……搞不懂他。
可又不得不——
相信他。
翌日。
当披散着头发,却更显仙人之姿的柳燕被押上刑场时,众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叹息,随后便如锅中的沸水般议论开来:
“这样俊俏的小哥,怎么可能杀人嘛……”
“‘人不可貌相’。也别太以貌取人了。”
“那‘相由心生’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位公子根本不像是杀人的人。”
“也对哦。莫不是有什么冤屈吧……”
其中,申子遥早已哭成了泪人儿。然而,人群中并没有顾妈她们的身影。
是萧珠让她们回避,以免受到殃及的。因为,片刻之后,刑场上便将上演一场大战——
此时此刻,刑场早已被士兵们团团围住。柳燕戴着刑枷,跪在正中央,身后便是磨刀霍霍的刽子手。
尽管柳燕面色苍白,瞳仁却越发明亮,像是打磨至极致的墨玉——纯粹、通透、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润。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晙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毫不起眼的萧珠身上。
下一秒,他的嘴角竟漾开了一抹笑意。眉眼也弯了起来,像是小鱼翘起了尾巴。
他笑得这样舒展,这样平静。仿佛即便马上就要死了,他也无所谓似的。
就好像——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心愿,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时间,萧珠不知是悲是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她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埋怨来——
真是过分的人。
要知道,自那天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柳燕。因此,柳燕并不知道萧珠会来救他。
可即便到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样一来,倒显得万分焦灼、煞费苦心地想要救他的自己,像个一厢情愿的傻瓜蛋了。
发现柳燕在笑的,并不止萧珠一个。很快,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
“你看到没有,他在笑耶。”
“真的真的,好诡异啊。他不会疯了吧?”
“我倒觉得,那看起来像是菩萨的笑……”
许是听见了议论。柳燕终于收敛了微笑。与此同时,监斩官也骑着一匹白马赶了过来。
刽子手提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再将酒壶放至脚下,拿起那把不知砍过多少颗脑袋的鬼头刀。只待监斩官一声令下,手起刀落。
刹那间,萧珠念从心起。
可以动手了。
她先是朝那匹白马的腿,扔出了一枚石子。
果然命中。那白马受了惊,猝不及防地扬起前蹄。竟让监斩官生生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众士兵连忙去扶,众人的目光也转向了狼狈不堪的监斩官。
萧珠趁机又向刽子手那边扔出一枚石子。一枚正中他脚下的酒壶。伴随着一声脆响,瓷瓶迸裂,酒浆四溅,瓷片和酒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珠便又向他扔了一枚石子。这次的目标是他手上的鬼头刀。下一秒——
“砰!”
只听见一声响彻刑场的巨大动静。刽子手手中的那把背厚面阔的鬼头刀,竟硬生生地断成了两截。人群立马发出一片嘘声。
这一下,就连萧珠也有些惊讶。她原本只是想要把刀打掉而已。不承想,这枚石子的威力竟会如此之大。
接连遭到两次不明力量的袭击,那刽子手霎时白了脸。他扔下手里的半截鬼头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刑场,一边跑,一边大叫道:
“鬼啊,有鬼!”
看来,他已经因内心的恐惧而彻底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