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管家?”
柳燕手里的匕首“当哐”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不得不相信。
“崔喜……”萧珠身旁的裴俊也不可置信地轻声念叨。
是了。崔喜是裴府的现任管家,也是柳府曾经的管家。
如果大王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裴府显然留不得这个陷害旧主的歹毒之人了。
可是话说回来,崔喜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像是在回复萧珠的疑问,大王又道:
“崔喜他……他告诉我,你们会在那一天动身,目的地是青田乡的田庄。车上尽是些金银财宝,事后,他只要财物的五分之一就好。”
“他还说……要把你们统统了结了。我看你父亲吐了血,似乎活不久了,你和你妹妹又还小。因此便没有动手,已经算是放你们一马了。”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小了,眼神也有些心虚:
“你母亲……是我一时情不自禁……”
“住嘴!”柳燕一脚便踹了出去,惹得他再度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原来是这样。萧珠瞬间心如刀绞。
显然,柳燕向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从大王的叙述中不难猜到,他很有可能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宛如地狱之中的场景。
柳燕攥起拳头,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再这样下去,似乎有犯病的危险。
萧珠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轻声道:
“燕哥哥。”
不承想,这一唤却似乎让他的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摇了摇脑袋,捡起了被遗落在地上的匕首,又将它缓缓贴近大王的脸。
匕首平滑如镜的刀面,倒映出柳燕目光凛冽的双眸。大王吓得直往后缩,然而,寒光熠熠的刀刃却始终直逼他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划开他的血肉。
许久,柳燕终于抽开了匕首,道:
“我不会杀你。”
他又踹了一脚大王的两股之间,道:
“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一次,大王倒没有叫出声来,或许已经失去了对那一处的感知了。
柳燕冷冷地道:
“临死之前,你就慢慢熬吧。”
他又转向众人,道:
“小乙觍颜,请各位暂且留他一命。”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发出一片嘘声。不少人又挥舞起镰刀锄头来,吵嚷着道: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刚刚不是商量好了吗?”
柳燕缓缓说道:
“此人罪大恶极,怕是与诸多案件都有所牵连。唯有移交官府拷打审问,一桩桩仔细定论,方能还人公道,沉冤昭雪。若是就这样让他死了,只怕会让其它与之勾结的凶手流窜在外,难以被捉拿归案。因此,还请大家将他移交给官府处置吧。”
听他这么一说,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点头称道。不过,或许是看在柳燕的情面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子。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气不过,放下了刀子,又抡起了棍棒。很快,大王便被打得嗷嗷叫唤起来。
看到柳燕并未真正动手杀人,萧珠心里平白地生出几分庆幸来。然而,裴俊却“嗐”了一声,半是失望半是鄙夷地道:
“我就说他不敢吧。”
萧珠听了,莫名地有些生气。于是,她趁其不备,踩了一把裴俊的脚——
“啊呀!”裴俊大叫出声。见众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他连忙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紧接着,他小声问萧珠:
“你干嘛踩我?”
“谁叫你说燕哥哥的坏话?”萧珠斜了他一眼。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他连捅人都不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裴俊不以为然地说,“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学会杀人了。”
……杀人难道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吗?
萧珠懒得理会他,转身走向了柳燕。
就在这时,官兵们抬上来了几只看上去就很重的箱子,一人道:
“督领,我们从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这些,应该是抢夺来的赃物。”
裴俊一抬手,道:
“打开看看吧。”
然而,官兵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道:
“箱子上了锁……打不开。”
听他这么说,萧珠连忙从怀里摸出了钥匙,一连试了几把,总算是打开了。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大亮了。因此,箱子一打开,里面的珍珠宝石、金银器皿、字画古玩……便在晨光的照射之下光华灼灼,几乎要闪瞎众人的双眼。
围观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赞叹,随后便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他们是从哪里抢来这些宝贝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家的?”
“我家要是有这些东西,我就用不着种地了。”
“既然是土匪抢来的,能不能让咱们瓜分了啊。”
“你真是痴心妄想,官兵就在边上看着呢……”
或许是慑于官兵的威势,尽管有不少村民蠢蠢欲动,不过,并没有人真的上前。
然而,柳燕却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缓缓地走向了箱子。
萧珠起先还想叫住他,随即马上意识到了:
柳燕之所以会过去,不是因为贪恋钱财,而是因为,这些原本就是属于他们家的东西。
果然,一到箱子前,柳燕便像是看见了一张思念已久的故人的脸,倚着箱子缓缓滑坐了下去。
他轻声道:
“这是……母亲的宝珠璎珞,还有虾须镯,鸳鸯佩……”
“依依出生时的金手镯也在,那么小的一圈,难怪她不喜欢戴……”
“还有,柳府的玉牌……”
别的倒罢了。唯独这枚玉牌被他捧在手里,反复端详。莹洁透亮的玉牌上,一个“柳”字清晰可见。也只有这枚玉牌,能够确定是柳府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