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不上媳妇也不能讹人啊!”刘祥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逮着软柿子捏吧?!”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伤的不是你儿子!”
“还讲不讲理了?!”
两个女人声音一个赛一个,又吵了起来。
凌旺昌伸出手朝两边一伸,从中调停,“病该治就治,眼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天保,眼前的事还没解决,你们倒开始担忧结婚的事了?”
任世泉点头,“老凌说的对,还是先好好照顾病人,天天来这儿闹,搞得人尽皆知,以后天保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可是……”
“还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别得寸进尺!”任世泉板起脸来,指着筒子楼另一边,说,“那边!交警大队宿舍,他们队长之前是刑警队的,要不我请他过来给你普普法?”
“……”王桂荣眼神一瞟,斜着嘴咬牙。
眼看讨不到便宜,王天保家几人灰溜溜地走了。
许英兰疲惫地环视一圈,眼圈泛红,对几人道,“谢谢你们……”
刘祥云:“谢啥谢,远亲不如近邻,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吗?倒是任经理今天来得是时候,那家人估计轻易不敢过来闹了。”
许英兰看向任世泉,“任经理,麻烦您跑这一趟。”
任世泉摆摆手,“以后她们再来,你只管去办公室找我。”
许英兰既感激又委屈,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邻居们各自安慰一番,随后悉数散去。母女俩目送任世泉和任平生离开后,也相互搀扶着回了家。
许英兰浑身脱力,连声音都没什么力气,她低声问孟春景,“吓着了吧?”
后者强忍泪意,无声地摇了摇头。
“不是说让你别回来吗?怎么不听话?”
“我放假了,”孟春景突然想起回家的初衷,急切地想让妈妈高兴一点,“妈,今天才领的期末成绩,我考了年级二十一名。”
“真的?”许英兰眼神一亮,然而很快她的眼神便黯淡下去,片刻后才苦笑一声,“家里这样,没顾上你姐俩……”
“妈妈,我挺好的。”
许英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姐,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分心。”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说。”
“那就好。”
许英兰显然累极了,起身朝里屋走,“春景,我想睡一会儿,过一会儿起来给你做饭好吗?”
孟春景鼻子发酸,忙说,“我吃过饭了,妈,你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我大姨家。”
许英兰身形一顿,回头看向孟春景,女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她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缓缓点头,继续朝里侧走去。
布帘隔开,孟春景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许英兰似乎已经睡着了。
经过这一闹,孟春景浑身是汗,想好好洗把脸,可水桶里空空如也,她拎起水桶,准备去水房打些水。
然而晚饭时间正是用水的高峰期,水房里的人络绎不绝,孟春景手扶栏杆朝下看去,楼下的自来水管那里倒是没人。
她拎着水桶下楼,朝北走几步,来到自来水管旁,把桶放进水池,打开龙头,水“哗哗”流泻,击打着桶底,声音喧嚣,一如乱七八糟的心事。
孟春景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今天的事情,也想之前的事。她想,如果那天她不去激怒廖勇,是不是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王天保不会受伤,王天保的家人也不会把她家闹得不得安宁……
越想,越气愤,越后悔,越自责……
任平生说的对,她遇事总是太冲动,喜欢强出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实际上她承担不了后果,却反而给家人添麻烦。
桶接满,水溢出,打湿脚面,孟春景恍然回神,关闭水龙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是泪。
她使劲擦眼睛,哭什么哭?有什么脸哭?
可眼泪越擦越多,她气急败坏,索性捂住脸,蹲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天早已擦黑,家家户户飘来饭香,她回家明明是为了报喜,设想中爸妈笑着夸她聪明能干,给她做好满桌饭菜,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对,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孟春景就这么哭了许久,哭得累了,头蒙蒙地疼。
倏忽听到楼上传来几声咳嗽,她呼吸一窒,赶紧站起来,谁料一阵发晕,身子不受控地趔趄,朝水池倒去。
恰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胳膊。
孟春景撞上那人胸膛,堪堪稳住身形,晕眩让她眼前发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想来也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便诚意道了声谢,随即低下头去寻自己的水桶。
“我来吧。”那人扶着她,低声说。
孟春景一愣,惊讶出声,“你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回答,却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