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绕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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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别薅我,我自己会走……”孟春景拗着劲,“哎疼疼疼!你轻点!”
孟秋爽脚步稍缓,看她一眼,数落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吴国志才不像话!他嘴欠!”
“那你也不能打人,还敢用板砖,你说要是打破他的头……”
“打不着头,我有数着呢……”
“孟春景!”孟秋爽又惊又气,“有数?都把人砸伤了叫有数!?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淘!?”
“还不是因为你?”孟春景撇撇嘴,小声说。
“什么?”
“……没什么!”
孟秋爽噎得不行,“就知道顶嘴!跟我回家!”
“回就回!”
孟春景跟在孟秋爽身后,姐妹俩黑着脸各自生气。
孟秋爽生气自然是因为身后这不省心的妹妹,可孟春景生气则是因为有苦难言。
打人是不对,可事出有因,且这“因”偏不能说出来,尤其是对孟秋爽。
因为一旦说出来,孟秋爽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
时间回到约摸一刻钟前。
偌大的厂子里,一排排货车整齐停靠,厂区空地上,两拨孩子各自凑成一堆。
1986年,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也没多少电视栏目,燥热的夏天,大人在家中汗流浃背地准备晚饭,小孩在外面玩,天黑之前绝不乐意迈进家门一步。
孟春景倚着篮球架席地而坐,和丛秀云、沈大军和凌志对作业答案。
不远处,一群半大小子在玩“大刀砍”,疯跑狂叫,声音顶天,丛秀云不时去瞥一眼,目露不悦。
沈大军一连打了三四个哈欠,他对作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会儿也懒得和那群傻小子“大刀砍”,他眼睛四处乱瞟,无意间落到厂门口,赶紧收住哈欠,小声兴奋道,“孟秋爽来了。”
孟春景转头看去,眼睛一亮。
孟秋爽上着白衬衣,下面配墨绿长裙,像一朵白荷花似的远远飘过来,漂亮中透着清新,娉娉婷婷,仿佛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孟秋爽真好看。”大军看得拔不开眼。
“那可不,我就没见过比我姐漂亮的女孩。”说完孟春景即时反应过来,瞪他一眼,“孟秋爽也是你叫的?叫姐!”
“我就不,叫孟秋爽多好听。”
“找揍是不?”
孟春景作势扬起拳头,沈大军吓得缩脖子,小声吐槽,“都是老孟家的闺女,孟秋爽这么文静,你怎么这么凶?我告诉你,越凶越丑,你可当心点。”
丛秀云:“你别瞎说,春景很好看的。”
沈大军撇了撇嘴,小声逼逼,“拉倒吧,人高马大,像个男的。”
丛秀云非常相信自己的审美,转而去问凌志,“凌志,你说!”
凌志愣了一瞬,看向孟春景。
他们四五岁就认识,在他眼里孟春景漂亮,有活力,从来闲不住。
一到夏天,孟春景原本白皙的皮肤就会被晒黑。但凌志觉得,她怎么都好看,尤其是现在,被阳光晒过的蜜糖一样的肤色仿佛更衬她的性子,像午间盛放的玫瑰,夺目耀眼。
“凌志!”丛秀云推他一下,“问你呢!孟春景好看不?”
凌志支吾一声,回过神来,恰好对上孟春景的目光,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眼尾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调侃。
他像被烫到似的,脸瞬间通红,“好看……”他温声嗫嚅。
然而他的赞美旋即淹没在一阵极不和谐的喧闹里。
有人在唱歌,确切地说,是在唱一种自编的歌谣:
“孟秋爽,真好看,两个馒头圆又颤!”
“孟秋爽,真好看,两个馒头圆又颤!”
“……”
怪腔怪调的歌谣伴着男孩们不怀好意的笑,直直传进耳中,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孟春景腾地站起来。
她已经十四岁,能听出那句掺杂着坏笑的比喻指向着什么,她下意识看向孟秋爽,隔着段距离,孟秋爽显然还没捕捉到歌词中的内容。
可那些小子还在唱,摆明是想让孟秋爽难堪。
不想让她听见,就必须堵住那群小子的臭嘴。
孟春景环视一圈,看到车底下有一块破砖头,她倏地钻进车底,捞出砖头,拎着就朝那几个浑小子冲去。
“闭嘴!”她气势汹汹,砖头举在肩上,瞪着眼吼道,“谁再唱我就砸谁!”
几个浑小子被这一声震住,齐刷刷闭了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吱声。
独独吴国志嘴贱,嬉皮笑脸道,“我就唱,就唱!孟秋爽,真好看,两个馒头……”
见他摇头晃脑,一副找揍的模样,孟春景也不惯他毛病,直接把砖头丢过去。
“我让你唱!”
不偏不斜,正中左脚。
“啊!!!”吴国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嗷嗷叫。
孟春景俯身捡起砖头,在手中颠几下,居高临下地问,“还敢不敢唱?”
“孟春景!你干什么?!还不快放下!”
孟秋爽眼睁睁看着她用砖头砸人,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一路跑过来,裙摆不安地晃动,正如她此时的脸色。
孟春景没空看她,“姐你先回家。”接着又拔高声调问吴国志,“问你呢!还敢不敢!?”
吴国志看看孟秋爽,很快心虚地别开眼,抖着哭腔说,“不……不敢了。”
孟秋爽一把抓住孟春景胳膊,斥问道,“你怎么能打人?”
她不由分说抢过孟春景手中的砖头,扔到一旁。
“哎呀你别管我!这小子欠收拾!”
“不管你?由着你杀人放火吗?”
“谁杀人了?谁放火了?”
孟春景冤枉得不行。
吴国志在一旁疼得直哼哼,他穿了双漏脚趾的凉鞋,挨这么一下可有他受的。
孟秋爽忙俯身查看他的脚,“要不要紧?我带你去诊所看看?”
孟春景恼火极了,“姐,都说了你甭管!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