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血修倒没有武器脱手的顾及——长枪本就为她自身鲜血所化,旁人绞走,不过是绞了一汪血。
她对赵负雪道:“从左往右数,第七只貔貅的右眼玛瑙。”
虽不知他为何骤然发难,封澄还是提枪上了。
双方都是修炼有成的血修,煞气翻腾,可只一击,两面便试出了对面的深浅。
齐遥的一张脸已然惨白,他的手轻微地发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链刃。
怎么会,怎么会?
此时此刻,他看着封澄的眼神,与见了活鬼没有任何区别。
她压过来的枪,她身上翻腾的煞气,她身后站着的厉鬼亡魂。
都在这同一时刻,存在感异常鲜明地喧嚣着。
齐遥在这刹那,几乎瞪圆了眼眶,他艰难道:“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封澄道:“送你去见阎王的人。”
封澄灵气煞气都极为了得,体术也了得,几个来回,齐遥这常年泡在毒香的虚身子便顶不住了,偏生此刻,外面传来数道破空之声,齐遥面如死灰地抬起眼来,只见周寻芳立在对面屋脊上,居高临下,身边数个白衣人依次落下,腰间剑光无比熟悉,且整齐划一。
那周寻芳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黄褂子的人,即便是齐遥看不懂,崔庆也看懂了。
他难以置信——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赵家不光纠集了人来,还把宫里的人也请来了!
与此同时,院子中又不知从何冒出了一些破衣烂衫、血迹斑斑的人来,崔庆定睛一看,险些当场昏过去。
谁把地牢里的崔家人放出来了!
为首那老头他最为熟悉,当日迎齐遥进府,这崔岩便是反抗得最为激烈的!
这光棍老头,一无妻儿,二无父母,威逼利诱皆不作效,齐遥将他扣在地牢中,日日取血剖肉折磨,折磨了半年有余,这老头仍吊着一口气不肯死。
崔岩膝行几步跪下去,大哭道:“还请老尊者为我们做主啊!”
崔庆指着他,你你你了半日,周寻芳冷眼不语,封澄将齐遥拧出来,反手摔在众人前,正要回头去看赵负雪,不料赵负雪陡然脸一白,随即腿一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封澄吓了一跳,当即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扶他,赵负雪比封澄高出许多,也宽上许多,可这一着,他几乎柔弱地倒在封澄怀中,封澄霎时脑子便空了。
方才还好好的,为何这么一会儿,便突然倒了?
封澄心乱如麻,陡然又觉得肩上之人的身体骤然滚烫了的起来,她连忙道:“老尊者,赵公子出事了!”
周寻芳的眼睛扫了赵负雪一眼,当即嘴角有些抽搐。
她的脸向来是严厉无比的,此时此刻,身边人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股类似于无可奈何的情绪。
周寻芳不忍直视道:“下去,看伤。”
话音方出,身边穿着黄褂子的人便拦住了她,他面色沉重,盯着赵负雪的脸似乎有所迟疑:“老尊者且慢,我瞧着公子这样子,倒不像是伤啊病啊什么的。”
周寻芳的脸上露出了一道恰好的疑惑:“怎么?”
黄褂子道:“这样,我来为公子看诊。”
崔庆在下面面如死灰,看着周寻芳与身旁姓姜的一唱一和。
演,就能演,真是能演!
从老到小,从里到外,统统该滚去那戏班子里唱戏!
那赵负雪方才亲口承认了长醉对他无用,现在摆出一副用香成瘾的样子给谁看!
崔庆由且悲愤不绝,一旁的齐遥却是脸黑似锅底。
旁人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就方才封澄转身那一瞬,赵负雪不动声色地捏了身上几处穴道,随即当着她的面,脸色变白,又突然变红,最后顺理成章地倒在她身上。
如此流畅,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齐遥气得心底大骂——赵负雪这做派,和他第四十九房姬妾讨宠时有什么区别!俩人连倒下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他一介大家公子,是如何学会这起做派的!
齐遥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封澄身上,只一眼,他又噎住了。
她的脸上是如假包换的焦急与茫然,那黄褂子下来把脉这会儿,她恨不得钻上去替了赵负雪了。
齐遥忽然便有些怜悯了。
——他能看清姬妾的伎俩,并且乐在其中。
可这年轻的小血修,显然是被赵负雪糊弄跑了,还在这忧心忡忡呢。
他忽然便感觉赵负雪这做派合理了。
究其根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师自通,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