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芳还是住手了,她嗤笑一声:“阿雪,从你爹娘的事情里头,你便该知晓,赵家这种地方,容不得一个情种。”
她身量极为高大,莫说是和暮年女子作比了,即便是和男子相较,也能够称上一句高大。周寻芳的脸上是冷色,紧抿的唇上是固执或者是坚毅的某些神色,赵负雪的目光霎时平静下来,他安安静静地道;“阿雪并未有一日忘怀。”
周寻芳道:“莫要于儿女情长上浪费了时日,阿雪,你的路还在后头。”
“自去领罚。”
说罢,她也不待赵负雪回答了,周寻芳拂袖便走,跟在她身后的赵年一众紧紧地跟随她而去,赵年的目光似有迟疑,她深深地看了封澄一眼——封澄的神色看不出波动来。
赵负雪略略垂着眼睛。
忽然,周寻芳的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
“什么烂规矩,他就是错了如何,天塌下来吗?”
周寻芳勃然变色,她猛地回头,怒声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赵年一见这样子便太阳穴直跳——她就知道这血修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副样子她着实眼熟,一见,便是要开始找事了。
赵负雪一抬头,眼睛似乎有些亮。
封澄站起身来,冷笑道:“所谓第一天机世家,不见诸位对着魔族下手,反倒是自家规矩比天大,他错了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要去领罚?”
她几乎冷笑起来:“赵公子重伤未愈,没折在外头魔族的手里,反而是先被自家人伤着了。”
许是长煌大原上混得久了,封澄见不得这种莫名其妙对着自己人下手的行径:“赵公子这身伤从哪来的?他孤身对上回魂人魔,被神经兮兮的厉鬼捅了一身的伤,几乎丢了半条命。”
她道:“诸位做了什么?在洛京大讲规矩,我把重伤的赵公子送回养伤,都要提前三日交拜帖!若非我们有朋友相助,赵公子死在外面,将他尸身送回的人都要提前给你家递拜帖!”
封澄的话又快又密,越说越上火:“才来洛京一日,有什么事不能等他好了再说?这人由不得你们折腾,他,我带走了。”
说着,她反手一拉赵负雪的手腕,转头就向外走去:“我们走。”
赵负雪不自觉地跟她走了两步,周寻芳被封澄一顿抢白惊得半晌回不了神,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盯着赵负雪向前的一小步,怒其不争道;“等等。”
赵负雪猛然回神,他尴尬地站定了,轻轻地拉了拉封澄的手腕;“封澄。”
封澄一回头,抬眼瞪他:“我都打算杀穿赵家带你出去了,赵公子,你刚才还说和我走的。”
他摸了摸鼻子,周寻芳竟然慢慢地笑了起来:“有意思,许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叫嚣了。”
身旁跟着的赵家一众也傻了,一是为封澄之放肆狂妄而震撼,另一则是因周寻芳的笑意而震撼。
“阿雪,”她道,“你脱下衣服来。”
封澄当即就要跳脚,赵负雪却轻轻地按住她,转身便脱了外裳。
她抬起头,愣了。
那日她亲手处理的、赵负雪周身的大小伤口,全然消弭,这具堪称国色的男体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伤痕。
他抬手便把衣服又穿上了,周寻芳道:“你自与她说,你回来几日了。”
赵负雪道:“今天当是第五日了。”
封澄:“……”
封澄:“???”
周寻芳欣赏着这位狂妄小崽的脸色:“我赵家血脉,自有天生秘法,外器之伤,鲜少致命——你以为第一天机世家,是随便拉过几个修士来,就能做得的吗?”
她转身,示意赵年继续说:“所谓收拜帖,更是从无此事——不过这大概要公子亲自来解释了。”
“另外,所谓领罚,不过是将公子送于藏书室,抄书罢了。”
封澄终于定在了原地,周寻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倒是有几分胆气。”
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封澄掐着身边赵负雪的手腕,恨不得挖个坑就地埋了。
良久,她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赵负雪。”
“嗯?”
“太不厚道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