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要从师徒转换到有爱侣的身份,这一转变的跨度与落差需要时间去适应,对双方而言都不容易。
一方需从仇人化身为情人。
另一方则需从徒弟或如同女儿的身份变爱侣。
两人所面对的,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当然,要庆幸两人心志都不是一般人。
闻玳玳稍稳心神,坐在尉迟长云对面,也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小口嘬着。
尉迟长云先是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凝视了她一会儿,相较于儿时苍如白纸般的脸色,经过这几年风餐露宿的历练,她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健康而富有光泽的红润。此刻,她身着一袭明艳的衣裳,将那份凄美而引人怜爱的模样,衬托得如糖果般甜美且诱|人。
他此次前来,并无绕弯之意,毕竟多年的人生曲折已让他深谙其中艰辛,因此他选择了直截了当,向她坦诚相告:“自是数清了吾后宫有多少女人,特来禀明一下。”
闻玳玳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禀明。民女不敢当,有话就直说吧。”
“吾的后宫,一个也没有。”
一双在世间最底层磨炼的温软水眸,犀利到能看透切虚伪:“圣上是当民女瞎,还是当民女聋了?”
“那些女子,皆是世间孤立无依的英灵遗孀,她们很有可能已引起了紫殇暗卫的不轨觊觎。吾不想复国后,再发生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个类似鬼膺村的悲剧。她们皆是以吾嫔妃的名义暂居。等到苍旻完成刑罚后,吾会赠予她们安置的金银,并一一悄悄遣散。不信你可以随吾回宫里看,十日内,她们已尽数搬离。”
闻玳玳不可谓不诧异。
“你把后宫当了避难所?她们皆是女子,不怕污了她们的名节吗?朝中大臣也同意?”
“朝堂之上,吾已明确表态,自今日之后,此事不再复议。至于她们的名节,在世间已无人可依,她们都是那些将名节置之脑后、拥有胆识与智慧的女子。吾以后宫之名,行保护之实,一切皆尊重她们的意愿。她们表示,只要能亲眼目睹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名节于她们而言已无足轻重。为了澄清事实,吾仍命人张贴告示,将事情的经过与真相公布于众。凡敢造谣生事者,皆以紫殇余孽同罪论处。
“没了?”闻玳玳下意识往门外的地方小觑了一眼。
隐约貌似还能听见月织训斥乐游的动静。
尉迟长云也顺着往门外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的,含笑的眸子添加了意味深长之色,视线继续全神贯注的追随她的一举一动:“你嫉妒了?”
这话说的,胜负欲一上来的闻玳玳嘴飞快。
“民女刚跟圣上欢好完,扭头就跟苍旻跑了,当时你不嫉妒?”
非常棒的,闻玳玳把尉迟长云给干沉默了。
行吧,闻玳玳是又怕又恐,又烦又恼,尉迟长云半死不活这一招,偏偏这一招今日用起来,是死盯着她看。
对峙之下,闻玳玳刚要认怂。
“嫉妒。”
闻玳玳猛然迎上尉迟长云快要溺死人的目光。
“那夜,他将你带走时,吾本是要杀了他的,不曾想,误伤了你。吾很后悔…..。”然后打开的自己右手掌心:“所以吾惩罚了自己。”
无法抹平的穿骨疤痕。
闻玳玳想起来了,六年前,翠微山她与他恩断义绝,拿剑相指的时候,他的掌心就一再渗血,当时她还在好奇,世间谁能近得了他的身,能伤了他拿剑的右手。
原来是因为她。
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那道疤痕上,情不自禁地,她轻轻抬起指尖,一点一点地触摸着新长出肉的高度,仿佛在努力感同身受,他当时所承受的痛苦。
想到这十五年来,她对他的残忍,一时不争气的眼泪上涌上,泪眼婆娑。
亮晶晶的水滴闪烁着。
掌心的手顺势握住,尉迟长云又掏出帕子,轻柔地拭去闻玳玳脸颊滑落的泪珠。动作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近了些。
“月织来临渊,是有求于吾。她费尽心思,寻了很多门路,最后顶替鬼地山公主的身份孤身来临渊见吾,除了请求与赤水梅让知有关的事,第二件就是寻找她走丢的弟弟。乐游便是她的亲弟弟。吾与她只有交易,没有其他。”
他的拇指绵绵的摩挲她的手背,如小时候般,只不过现在以另一种身份在引导着她,温柔而坚定:“该说的,吾都已悉数告知,若有任何遗漏,你随时想起来,随时问,吾都会详尽的告知于你。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吾,你是怎么想的?”
闻玳玳的泪收住,她怎么想的。
她还能怎么想,昨晚在床上,她的脸都丢尽了好不好。
明显的,尉迟长云眼眸中有不安,他抿了口茶,等来等去,好半天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不由得自省:“是吾有什么没说的,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圣上,你等等。”
说完,闻玳玳有点落荒而逃意思的跑到里屋,不知做什么去了。
尉迟长云瞧着凉下来的手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落寞与失败。
不消片刻。
闻玳玳一身酒气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