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玳玳胸口发闷,似有所感,沉重的一幅一幅打开。
画上的衣服,丹青、笔迹,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尉迟长云在她每年生辰时,给画的像。
每年生辰,尉迟长云总会给她添置新衣。而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尉迟长云是个男子,为了艳压他,会习惯性地想要把天下所有颜色都穿在身上。
对于尉迟长云私下何时绘制了她的生辰小像,她毫不知情。看纸张年岁,更不知每年二老会收到她每年的成长变化。
每幅画像的旁边,都有尉迟长云用心记录的痕迹。
柒岁:身高四尺一寸,杏腮桃脸,憨态可掬……。
玖岁:身高四尺五寸,眉目舒展,古灵精怪,读书过目不忘……。
拾叁岁:身高五尺,月中聚雪,玉软花柔,一身浩然之气,可担千里之任……。
十三岁,是她挺身而出,冒充他的身份,被掳走住进苍羽王府那年。
想不到,在他心中,她居然能带给他那么大的影响。
可担千里之任。
他在她面前向来是没一句好话,不曾想,在私下,他居然那么高看她。
嘴毒心软?
情不自禁,鼻子微酸,眼眶零星红了点。
她拿起了拾伍岁。
身高五尺三寸。及笄之日,羽翼渐丰,愿呆呆春日载阳,福履齐长,心有山海,所遇皆安。
只字片语,尉迟长云所期所盼的不过是她能多活几年。
原以为匣子到拾伍岁也就截止了。
毕竟爹爹娘亲,死在了她的十五岁。
当她拿出十五卷画轴,发现下面还有五卷。
分别写着拾陆岁、拾柒岁、拾捌岁、拾玖岁、贰拾岁。
好奇中,闻玳玳将最后五卷一起抱出来。
翠微山石门外。
石门外的守卫显得异常固执和坚持,无论关听肆如何亮明自己的身份,如何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担忧,提及闻玳玳独自在内部可能遭遇不测的种种理由。
守卫就只有一句话回他:“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一群人被拦在石门外,空等了一个多时辰,迟迟就是不见闻玳玳出来的身影。
据说里面也有守卫看着,暂时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正预作罢。
“开门。”
极度虚弱沙哑的嗓音,让关听肆瞪起眼来。
不等开口调侃一句,玄色的身影就那么选择无视所有人,闪进了石门,行走如风,完全没有身负重伤外加昏迷三日半的模样。
好不容易开了门,正待关听肆带人准备进去的时候。
又被守卫拦了下来,重复那句听烂了的话:“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关听肆挺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瞎,你们圣上刚才不是都进去了,还差替老子说句话?”
守卫:“没有圣上手令或玳花簪不允进乾陵。”
关听肆气背:“.……”
营帐中。
闻玳玳正要拉开捆绑拾陆岁画轴的绳子时。
被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指给摁住了。
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目光交汇。
五年后相见,犹如再次隔世重逢,一时居然不知道开口先说什么。
一条命,早已深深地融入彼此的人生之中。
尉迟长云深情的狐狸眸子中,全是难以置信的不安。这是第一次他在闻玳玳面前暴露了他的脆弱,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像是被抽离了三魂七魄,呆愣了在原地,卑微的生怕这是一场梦。
呼吸阵阵刺痛。
眼睁睁盯着闻玳玳将手中的画卷放下,发出声响,似乎有话要说后。
他确定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闻玳玳活着。
她还活着。
欣喜顷刻流露出来,他小心翼翼试着抬了抬手,想去触碰她,触碰她的温度。
但继而又起两人五年前不怎么愉快,你死我活的过往,不知她现在对他到底是喜是恶,欣喜的表情又慢慢消失,陷入寒冬。
忽而。
怀中一软。
腰间收紧。
肩头温湿。
颤颤栗栗,说不尽的委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