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世界的主宰,带着呛鼻难闻的酒气,与周围环境极其格格不入。
云泥之别的相视。
喉结上下滑动。
他屈尊的蹲了下来。
硬邦邦的先开了口:“你知道错没?”
若不是知道闻玳玳把天通个窟窿的所作所为,真要以为她仅仅是如平日那般,偷懒,摔东西,犯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
闻玳玳微微抬眼,干裂的嘴唇挤出讨好的笑:“知道了。”
超然的宁静,藏着深渊,藏着山海的眸子,满是不可信的荒谬。
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拔了出来,放到她被老鼠啃噬的掌心:“你不是一直想死吗?今日,你就自己了断吧。”
闻玳玳无视掉尉迟长云高位者审讯逼供的目光,她将匕首没什么力气的丢回他脚边。
尉迟长云蹙紧了的眉头一松。
“听闻,圣上给紫殇余孽的处刑是火刑,我的脸是有多大,不但有圣上亲自送行,还可以死的没什么痛苦。”
像是又触碰到不得了的不堪。
噌的一下!
尉迟长云起身。
被激怒到再一次带上毁灭的力量:“闻玳玳!莫要逼吾。”
闻玳玳轻描淡写的气他:“死都要死了,留什么样的尸体,对圣上来说,很重要?”
猝然,想起了什么。
尉迟长云五官缓和开来:“苍旻还活着。”
闻玳玳一怔。
“你难道不想活着出去,与他双宿双飞吗?”
难辨真假的眸子,水盈盈的望着尉迟长云,好半天,闻玳玳厚颜无耻的哄欺道:“师父,徒儿十五年来倾慕的一只都是您,怎会想着与苍旻双宿双飞呢。那日在翠微山所言,不过是气话罢了。”
知道苍旻活着,倒是会委曲求全了。
他亲手教的这个好徒儿,真是很会变着花样让他郁结。
尉迟长云弯下身,拾起看似削铁如泥的匕首,拍了拍她败德辱行的脸:“你确定不是想干掉为师十五年了?”
“师父在说什么,徒儿怎么听不懂?”
“闻玳玳。”尉迟长云直起身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你与吾之间,早已没了师徒之情,决裂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如今你一个叛贼,再叫吾师父,恐怕不太合适。”
“师父不喜欢听这个称呼,那徒儿就改口圣上也行。”
先前闻玳玳的一昧顺从,对尉迟长云而言是归宿,是倚靠,更是无限敞开内心最柔软之处去呵护。
而如今,看到原本浑身是刺的她,能为了保护苍旻毫无原则的顺从求全。
肠胃翻滚,泛起汹涌澎湃的恶心。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对闻玳玳的随时可变的一张脸,深恶痛绝。
他扭头克制一番,面色极度不善。
“圣上,徒儿暂时还不想死。”
尉迟长云隐晦不明的目光,撞上她祈求的模样,不知何时由侧卧,改成了无比虔诚的跪。
“为了苍旻?”
“徒儿想见他一面,若是可以,希望圣上念师徒情分上,恩准徒儿与苍旻一起火刑。”
咸腥涌上尉迟长云的喉间:“你方才不是说倾慕的并非苍旻,还要同他一起死。”
“苍旻是徒儿结拜的异姓大哥,他没有成亲,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上路,徒儿怕他孤单罢了。”
没有成亲,没有家人,世间又何止苍旻一人。
她宁肯陪苍旻共赴地狱。
也不愿意在人间为他多活一刻。
春日里的徐徐暖风吹着一明一暗的油灯,将他隐藏于黑暗中的轮廓线条,绷如箭上的弦,随时都具有霸道又危险的攻击性。
噌噌….!
走道传来另一个急匆匆寻找来的声音。
“圣上,您出来的急,怎么没披件衣裳。”
是石九笙。
大变样。
精致的妆容,一头宝石朱钗,身着碧水青烟罗裳,配着雪缎银丝华袄,步伐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轻步而来。
看到匍匐在地央求尉迟长云的人,一时没认出来,还好平日的表情就不怎么多,也没露出对污秽之地的嫌弃意思。
只知道关切体贴的给尉迟长云拢袍子。
要知道,尉迟长云曾经忌讳别人触碰闻玳玳,也同样厌恶别人随便碰触自己,所以大部分事,都亲力亲为。
而现,他没拒绝,没避开,就站在原处,俯视着闻玳玳,张开手臂示意石九笙上前伺候。
石九笙愣了一愣,明显喜出望外。红着脸,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一寸寸尽心尽意给尉迟长云穿板正。
“圣上,各方世界的国主都还在等您喝酒呢,牢狱湿寒,对您龙体不好,如没有要紧事,不若改日再提审?”
“好。”
语气明显与方才和闻玳玳说话问罪时,大相径庭。
仅仅一个字,低柔,缓慢,听着特别动人。
临走前,石九笙似乎对此地大有触动,给牢狱中的所有死囚发善心:“等三日后圣上与属下大婚,可否赐恩大赦天下时,让这些诚心悔过的死囚,有个能活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