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午时苏青去找过闻玳玳,定是又做了让尉迟千澈碍眼的大事。
吓得瑟瑟发抖,在屋顶咚咚磕头:“小妹无心之失,还请主上饶恕小妹。”
尉迟千澈微蹙着长眉仰起头:“苏青又闯祸了?”
苏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尉迟千澈,知道苏白会错了意。
算了!
费劲!
明日再说吧!
于是一挥手:“无事就退下吧!”
虽然尉迟千澈没主动提,但为了防止哪天突然被绕着圈子归总算账,将故意装瞎的事汇禀:“属下遵从主上先前的旨意,翠微山任何地方都不对呆呆姑娘设限,不知方才放呆呆姑娘进寝室可对?”
尉迟千澈拢了拢微敞的领子,明晰的喉结抖动,瞧着甲上洗不掉的丑东西第不知多少次轻叹,用袖口遮住,不想再提:“让你们追寻其中的一波人,可从鬼鹰村离开?”
看来算是翻篇。
积极道:“属下本预打算明日禀报,那拨人应是把鬼鹰村外当了分寨。今日送消息的兄弟说,那拨人的大当家正代手下砌墙,貌似有持久战的打算。不过,属下看那大当家并没有伤害村民的举动,先前有两次城中官兵又来寻事,还是他们大当家给胡搅蛮缠轰走的。算来,他已在鬼鹰村守了七年,主上还是不打算见吗?”
如有隐忧,尉迟千澈将手中的花心又一根根仔细分开,整齐摆在景窗上:“死缠硬磨的毛病,倒是难改。”
苏白:“主上认识此人?”
老熟人。
他凝望了下闻玳玳寝室的方向,又若有所思拍掉指尖的粉末。自言自语:“有些关系是时候该牵扯下了。
苏白有点费解:“属下倒是认为松竹楼一事他什么都不求,默默主动助了我们,至今也没个大动作,不时又帮鬼鹰村解围,应是想做个投名状,归并我处。”
“归并。他压根儿就不知我的身份,谈何归并。你莫要将他想的……太出息。”
苏白:“这……。那主上……。”
“孤想起来,上批送到鬼鹰村融的金银,为何还没送来。”
乾陵中的金砖、银砖需要懂行的人重新融化提炼,做成方便使用,可以正常流通的钱。
养那么多死侍,花销巨大,军饷半点不可耽搁。
平日每三个月便可送来一次,这次距离上次已相隔了四个月,期间也去催促过,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禀主上,属下亲自去看过,石烛的头疼病又犯了,无法全神倾注制钱,现由他唯一的女儿石九笙代劳。可能刚刚接手,不熟练,所以慢些。”
“他女儿并非龙池卫之人,可靠?”
苏白想起石九笙就不知联想到什么,一言难尽道:“主上放心,除了毛病多点儿,做事算是稳妥。”
主仆正说着。
房门不轻不重的急敲。
苏白一个跃身,从景窗翻下,去替尉迟千澈开门。
是守在山下的龙池卫。
呵斥:“何事敢乱了规矩,越级直扣主上的房门?”
送信龙池卫从速解释:“是太傅,主上曾下过指令,但凡涉及太傅、呆呆姑娘的事,可直报。”
尉迟千澈一个心切的转身,因为幅度过大,袖袍挥洒了那些被自己整齐摆放在景窗之上的花芯,漾起清香。他凝重忐忑,从月光之下走到直至看不清面孔的黑暗之中:“说吧!”
送信龙池卫:“太傅薨了。”
苏白一震。
尉迟千澈超乎其常的冷静:“因何?”
明明上个月去探望还好好的。
送信龙池卫:“太傅年迈,忧思妻儿、临渊复国成疾,最终担不了千钧重负,郁郁寡欢,喝酒坠湖。”
苏白咬牙切齿:“守着他的龙池卫都去哪儿了?”
十六个顶尖高手,看不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送信龙池卫委屈:“都跳湖了,除了守在太傅宅子的四名龙池卫,其余跟随的十二个龙池卫随后就去救了,可太傅拼命挣扎,不让救,一直在说……。”
“地狱呆够了,老夫想回家。” 声线平静,带着股刺痛直击灵魂的力量。
又提前了,提前了一年多。
只要他提前完成预知的事,轨迹便会提前。
他越想往前冲,死亡就会想尽办法越过他。
哪怕如此保护,也逃不过命!
苏白跟送信龙池卫齐刷刷一头雾水好奇尉迟千澈怎会知道。
“然后呢?就不救了?” 苏白用剑柄赶紧提醒龙池卫说明白。
送信龙池卫:“太傅老迈年高,酩酊大醉。可他毕竟是主上的老师,除了才华,功夫更是一绝,那招斩魂在水下施展,任他们用尽办法,也没打过。”
“你……!”
“我知道了。”尉迟千澈截断苏白的训斥,没有惩处的意思。
苏白简直不可思议,太傅是尉迟千澈自出生就被先皇指定,哪怕临渊国覆灭,太傅家人受牵连无一存活,也从未放弃过对尉迟千澈的教导,亦师亦父,高风峻节,廉静寡欲。
所以主上才敢将只传储君的战魂剑法与太傅一同研习。
太傅一直陪着主上东奔西颠,居于西岚城。
太傅本意是要替主上看看这灭了临渊的紫殇国,到底能强多少,强在哪里,分析局势。
谁能想到,他看似强大,胸怀广阔的外表下,竟也会有极端的孤独。
“主上,太傅的后事……。”
“明日随孤下山,祭拜,送葬。”
事到如今,苏白也不敢贸然说身份暴露的劝谏,只能赶紧下去安排,好好布防刚要拽着送信龙池卫领命退下。
“记得把呆鹅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