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跟摸小狗似的,怜爱的摸着她脑袋。
“小祖宗,你挺过来了,挺过来了呀!”
闻玳玳觉的自己大概想报仇想得疯狠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亦或梦。
无比消沉。
像要发泄却什么也发泄不出来似的,哭也哭不出来,新一轮的压抑和绝望将她埋的越来越深。
面上浮起哀戚之色,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膝盖之下绵软无声的绯霞色银丝绣的,是玳花毯;素白上好绸缎,樱色滚边金缂丝绣的是玳花枕被,吐出馥馥香云形状的是玳花青铜香炉;刻着纹路的木桌椅、茶几、床头,瓷瓶,甚至连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都是阴魂不散的玳花。
如果说她最喜欢什么,可能一时答不出来,但如果说最厌恶什么,那玳花一定首当其冲。
没死!
没修成正果!
没到此结束!
一切,仍在继续。
一个无比危险的想法,完全不受控制,丧心病狂的地占据了她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不去。
琴师少昂腰间的佩剑。
她要拔出来,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窸窸窣窣,轰轰隆隆,一个个陌生俊秀挺拔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跑来,眨眼挤满了走廊,十分守礼节的只停留在屋门口,用悲喜交加,又惊又宠的目光关切她,好不热闹。
统一的月牙白麻料紧身长衫劲装,高竖起的发尾用根月牙白布条随意一扎。
纵使着打扮的丧气四溢,却根本掩盖不住各个眉宇间,邪不压正的凛然之气。
闻玳玳认出来了,他们就是昨夜在松竹楼灭了悬星会满门,淡定站在尸体之上,看修岁去势,跟尉迟千澈一样冷血的人。
他们其中,必有在她家杀人夺窗而逃的那个“小偷”。
一伙的?
他们压根儿跟尉迟千澈就是一伙的。
这时,低冽萧萧的声音在她头顶如雷炸响:“方才你想说不什么?”
势单力薄的闻玳玳:“……。”
她想说不要,想说胆敢给她就折了那只破簪子。
奈何现在。
敌众我寡。
恐怕她一句话稍有个不慎,就能肢体分家。
识时务,她要识时务。
去拔钗子的手改为如获至珍,浮夸的固定在鸡窝发髻上,她笑的很难看,调动了所有能撑起大局的神经:“想说,不能够。”
尉迟千澈一挑眉,目色不改,继续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盯着她。
硬着头皮,闻玳玳掷地有声的立誓:“簪在,人在,簪丢,找到为止,簪毁,徒儿给它陪葬。”
目光没走。
闻玳玳深吸一口气,昧着良心,补上一句:“日日戴,夜夜擦。”
“为师会抽查。”
孤军奋战的她——忍!
簪子的事交代差不多。
尉迟千澈没有解释那些少年身份的意思,而是告诉她接下来的安排:“此处名为翠微山,往后的日子,这里便是你的家。”
被村民形容跟石碑一样,直上直下,遗世孤立,拔地参天的翠微山?
此处距离鬼鹰村倒也不远,脚程快的话,上午走,黄昏就能到家。
无缘无故的,尉迟千澈为何另辟他处,又是何时在山上盖了个这样奇怪的宅子?
什么叫此处以后是她家?
扬眉间,闻玳玳想起件事,先前尉迟千澈出天花时,她曾经提醒过父亲,让灾星尉迟千澈尽快搬离鬼鹰村,难道尉迟千澈也早有过此类打算,所以提前盖好了这座宅子?
不知前世,这座宅子是否存在。
风驰电掣的搬家速度,倒是出乎她意料,但至少让尉迟千澈远离了二老,远离了鬼鹰村。
只要远离,就要改变屠村轨迹的希望。
然,毕竟是第一次离家那么久,彻夜未归。
她真有些想念父亲、母亲。都没来得及好好道个别,难免焦虑。
“徒儿想见爹爹与娘亲了怎么办?”
尉迟千澈走到观景窗前,随手摘了一朵带着露气的玳花,通情达理道:“想去便去,没人拦着。”
闻玳玳不敢相信:“真的?”
尉迟千澈揉搓着花枝转身,神色坦荡:“为师何曾骗过你。”
一个骗字,让闻玳玳嘴角阵阵抽动。
从头至尾他有句真话吗?
不过既然回家没什么桎梏,借此机会正想好好问问父亲到底怎么想得,难道通过上次女子枉死在家的事,他还要继续偏袒尉迟千澈吗?
“师父,徒儿想现在回趟鬼鹰村,与爹爹、娘亲好好道别。”
“去吧!”
尉迟千澈一摆手,史无前例,没有为难,利利索索的答应了。
狐疑。
闻玳玳斜眼打量,四处张望就是不跟自己对视的苏青,低头玩药箱的少昂,以及那些看热闹看完正准备散了的少年们。
猛地。
闻玳玳察觉不妙的奔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