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问小女儿是不是,和死去的岳父告状了,不然以他对小女儿的了解,陡然增加的力气,突然爆发的脾气,还有小女儿决绝不羁的目光,都指向一个令他不敢妄下决断的猜测。
华咏章看他这为难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意会到上次编的谎话产生的余韵。
她心里好笑,自己走了什么自己最清楚,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么心虚。
可惜她从来没见过外公,对他那点了解都是源于多年后姐妹兄弟齐聚一堂时的几句闲聊,不然她今天一定要拿话呛死华长清。
你不是说师者如父吗?你不是说岳父如泰山吗?你不是说会好好对待老师的女儿,会好好照顾岳母,待她如亲母一般让她颐养天年吗?
你做到哪一点了?
你夜里做梦梦到郑老先生,那声爸喊的出口吗?
外婆是决意要为华咏章做主撑腰了,所以她不肯走,甚至还让华咏章把后背转过来:“你看看,你看看小五身上的伤!”
好险她背了书包,为她挡了几分,但是肩膀和脖子后面,触目惊心的露出两条伤口。
女孩的皮肤细嫩,肩膀常年不见日光的地方更是白皙如玉,此刻上面像伏了一条紫黑色的毒虫,肿肿的伤口上还有些翻飞的皮肉。
华长清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这是你哥打的?”
郑老太太一下子就哭出声:“我们小五命苦啊,没人心疼!她从小到大被打了多少回?你们都不管,我老了,也管不住谁……”
华长清看向小女儿,只见她神色平静的像没有痛觉一样,一时间莫名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你……”
他慌乱的转过脸:“妈,我也想管的,真的,我太忙了!孩子他妈!郑雯!你过来!”
他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摇人来。
余光看到小女儿走到郑老太太跟前,抬起袖子想给她擦眼泪。
但她又顿住了手。
袖子在地上滚过,应该是摔狠了,袖口脏了,肘关节那里直接摔破了,此刻还有凝固的血丝染了衣服。
“外婆,别哭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劝,干巴巴的说着。她其实不委屈,她觉得委屈这种情绪,她早就用尽了。
但是看到外婆哭,她还是会忍不住,好像是哦,她才十四岁,都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前世她被打断手,外婆哭的比她都伤心:“怎么办呀,我们小五怎么办呀?”
那时候她没用,只会引的外婆替她难过。现在起,她不想这样了。
从今天起,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郑雯很快过来了,看着那一老一小,她蹙起眉:“妈,你别哭了,别伤到身子,小孩儿们之间磨牙干架,都是小事情!”
她看了看华长清:“倒是我管教的不严了,小五贼胆包天!这么小就敢偷家!还敢打她哥哥!我看……”
她的话忽然停住了。
又来了,又来了!
明明只有十四岁,女儿的眼神冷冰冰的,叫她大热天的起了一身寒气,鸡皮疙瘩爬满了半条手臂。
“你,你还厉害了是吧?你敢瞪我?我平时对你们脸色太好了是吧?”郑雯火气腾的就起来了,华长清连忙去拉住她:“好了,别说了,我叫你来是叫你看看小五的伤口。”
华咏章却并不配合,正面对着她们,眼神似乎含了挑衅。郑雯恼羞成怒:“你这死孩子!你翅膀硬了?你敢……”
华咏章轻轻叹气,解下书包,抖落书包里的东西:“我没偷钱。”
她打定主意,死不承认拿了华元璋的钱,这是她应得的。
“他先说他有十几块,又说他有十块,最后说自己只有五块多,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华咏章逻辑清晰的抛出问题。
“至于我的钱?”她指着地上一堆零钱和书:“我书包里一共有二十多块,都是我自己一分一分赚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学校问我的同学和老师,也可以问月梅。”
华长清和郑雯俱是一愣,就连郑老太太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怎么赚的这些钱?怎么不给家里说!”华长清下意识的问完,心里第一反应是吃惊,第二反应是恼怒。
小女儿才十四岁,已经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了。
“我赚钱,是为了带外婆去看医生。”华咏章本来想编个借口,但当下时机正好!
“你外婆?她好的很!”郑雯说完,又有些不安:“妈,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没跟我们说啊?”
郑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我没事,老毛病……”
她提过很多次,但是大家都觉得小毛病,一开始只是嗳气,积食,吞咽不适,时不时的胸口痛,但她一直精神很好,食欲也可以,平时还能下地干活。
但华咏章知道,这是食道癌早期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