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父亲连连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对陈天暮说,“这是我们祖传的伤药,好使着呢,大侠收下吧。”
陈天暮还没等说话,药就被塞进了怀里,随即父女二人便上了路。
热闹的人都走了,只剩了迟湫和陈天暮两个人面面相觑。
陈天暮回过神来连忙拱手:“在下陈天暮,徽州人士。”
迟湫微微颌首:“嗯。”
陈天暮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傻乐,迟湫微微皱眉,心想:是个傻的,还是走为上策。
“若无事,我便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要离开,陈天暮把药收好跟了上来:“诶,你等等我,你真的是迟湫?”
迟湫头也不回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陈天暮说:“可是刚才那几个土匪说你是。”
“他们也认错了。”
陈天暮问:“那你叫什么呀?”
迟湫噎了一下,一时没编出来。
“你就是迟湫!”陈天暮确定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陈天暮突然大声道:“迟大侠你收我为徒吧!”
迟湫差点崴了脚,他转头看傻子似的看了陈天暮一眼评价道:“有病。”
陈天暮被骂了也不恼,没心没肺地跟着迟湫:“我说的是真的。”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你,我练武也是因为你。”
迟湫难以置信地看他,陈天暮回以腼腆一笑,迟湫被那笑容灼了一下,立马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若是几年前他听见这话恐怕要乐得孔雀开屏,可如今他害怕听见这样的话,也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八年前武林大会迟湫在殷明山大败当时的武林盟主方喆一战成名,在那之前甚至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年,他不过才十六岁。
方喆倒是大度,堂堂武林盟主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打败了也不生气,反而拍着迟湫的肩膀笑呵呵地点头:“真是后生可畏啊,江湖中有你们这样的后生,我很欣慰。”
那之后很多人来找过他,他有了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人觉得不服,雄赳赳地来跟他比试一场,最后都灰溜溜地跑了。
迟湫不光武功好,人也长得周正,不拿刀的时候甚至有书生的儒雅气,他年少成名,为人正直,人又磊落飒爽,喜欢闯荡江湖路见不平必要拔刀相助辨一个是非黑白。
一时间街边小巷都开始讲他的事,连街边妇人一起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也要议论。
他年少成名,又年轻气盛,难免心生傲气,有时候口无遮拦也少不了要得罪些人,有人羡他、妒他,刺杀这种事都干过,可惜到最后也没人得逞,他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几年过去依然是天下第一。
后来他为武林清理了魔教,把魔教教主叶孤城打了个半残,瞎了他的眼、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魔教从此一蹶不振,直到近两年才恢复了些元气。
江湖中一时人人都敬仰他,说他是英雄,甚至有人让他取代方喆武林盟主的位置。
谁知道没几天,他就把自己的师父杀了。
于是江湖中的人又说他是站得太高忘了本。
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恶人。
喜欢他,崇拜他,也已经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了。
天下第一又如何?一个上不得大堂的伪君子走在大街上就差有人扔他菜帮子了。
迟湫步子快的几乎是要跑起来,陈天暮竟也跟得上。
迟湫烦躁地白他一眼:“你没有自己的事吗?跟着我干什么?”
陈天暮眼睛一弯,一把拽住迟湫的胳膊:“有啊,我这次出来就是有最要紧的事。”
“那你还不快去!”迟湫把自己的胳膊往回抽了抽。
“我最要紧的事就是找你,让你收我为徒!”
迟湫原地愣了片刻,陈天暮傻呵呵一笑。
迟湫低头看了眼陈天暮的手,陈天暮赶忙松开,又把他袖子上被拽出的褶子捋平了。
“不好意思啊,我看见你太激动了。”
迟湫抿了下嘴角道:“你走吧,我不收徒。”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会教不想教不能教。”迟湫一拂袖,“你另请高明吧。”
“我很聪明的!”
“你没听见那个土匪说吗?我背信弃义欺师灭祖,跟着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天暮不听:“我就要跟着你。”他想了想又小声补充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迟湫冷眼看着他,突然凑近陈天暮,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指着他的脖子,冷冷地说:“我就是那样的人,没准儿我一个心情不好,你就成尸体了。”
陈天暮没料到他突然凑近,惊愣了一瞬,看着眼前的一张俊脸,眼神闪烁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脸红了,随即缓过神来眨了两下眼:“哦,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迟湫:“......”
迟湫开始自我怀疑,是他表情语气还不够凶狠吗?
“你不害怕?”
陈天暮纳闷道:“为何害怕?”他是打心底里认为迟湫只是吓唬吓唬他。
他看着迟湫笑道,“不杀?那就是同意我跟着你了?”
迟湫不知道陈天暮兴奋什么,他眼里好像还有点期待似的。
迟湫郁闷地收回匕首,冷哼一声:“不同意。”他快步往前走,“别跟着我。”
“迟大侠,你就收我吧。”陈天暮跟在迟湫后面念叨,迟湫烦不胜烦,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陈天暮连忙朝他一笑刚要开口说话,迟湫便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嘘,你听。”
陈天暮仔细听了一下,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迟湫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后看:“那些土匪好像又回来了。”
陈天暮听着他的话转过头,抻脖子看了半天也没有人影:“哪有人啊.....”
没人理他。
陈天暮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回过头,哪还有迟湫的身影,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迟大侠!迟大侠!”
陈天暮喊了半天,没人回他,他叹了口气叉腰喊道:“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迟湫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庆幸地想,幸亏是个傻的,好糊弄。
听见陈天暮对着空气喊完,他摇了摇头,可别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