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进门提起放在角落的扫帚说:“琴姨,我来帮你。”
付氏抬起头,捋了捋垂在前额的一缕碎发,笑道:“啊,是小莲啊,你是来找付生的吧?他一早跟他爹出诊去了。”
若莲抿嘴笑:“琴姨,我没有来找付生啊,我就是过来跟您聊聊天的。”
付氏笑笑,也不戳破,把药材从里屋拿出来,准备在阳光下摊开晒干。若莲连忙放下扫帚帮忙收拾好晒药架,坐在付氏旁边帮忙拾捡药材。
若莲也算是从小在旁边看着付家晒药、收药、煎药的,基本的环节和简单常见的药材还是能分辨的,勉强算是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小助手。
付氏看到若莲低垂的小脑袋,慈爱地说道:“小莲好乖,不像付生那小子,老是让人操心。”
若莲抬起头,小心地问:“付生惹您生气啦?”
付氏笑道:“也不是生气,就是不让人省心。昨天他爹让他去晒药,却不知怎的弄混了几味药材,晚饭时候他爹就罚他把药经抄一遍。我担心他晚上吃的少,便煮了一份馄饨给他送去,却见他端正地坐在桌旁,右手拿着笔,左手撑在桌子上傻笑。”
付氏一边把整理好的药材仔细地摊晒好,一边说:“也不知那孩子怎么了,估计是这几天天气太热,回头我煮些消暑的药茶来,到时也给小莲你们家带去点。”
“嗯,好!谢谢琴姨。”若莲乖巧地回答道。
她想象了一下付生傻笑的表情,也捂着嘴低头痴痴的笑。
几天以后,若莲陪着付生一起上山采药。
十几岁的付生已经熟读医书,采药这种事情已经不用他爹亲自出马了。所以有时候若莲也会跟着付生上山,一来为付生解解闷,二来两个人作伴还可以采多一点。
若莲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吹着蒲公英,想起那天付氏说起的事,便故意问付生怎么被罚抄药经了。
付生耳朵尖有点红,但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拾起一株芍药花,甩了甩泥土,头也没回地说:“小莲,你叫我什么?”
若莲没明白,回头看他:“付生啊~”
付生整个耳朵都红了,顿了顿,低下头继续清理那株芍药:“要不以后你就像那天一样叫我吧,你叫我付生哥哥,我很喜欢。”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这片山林,肯定会看到两个脸红红的少年男女,很亲密地站在一起,但又隔着一小段距离。
若莲低着头,蚊子般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不敢看付生,手里的蒲公英已经被她无意识地缠绕在手指上。若莲心跳得太快,只是用眼角瞄到付生脸颊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心生无限欢喜,应道:“好呀,付生哥哥”。
两人抬头,相视一笑。
这一笑,无言语,却胜似诉说了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日子,若莲还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付生的身后,陪付生上山采药,陪付生学习捡药,陪付生看书写诗,乱七八糟地跟付生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付生哥哥,你的书背完了吗?”
“嗯。”
“付生哥哥,马夫子今天讲的\'道可道,非常道\'是什么意思啊?”
“嗯?”
“我今天等你的时候,听到夫子念了这句话。”
“哦。”
“付生哥哥!付生哥哥,你快看,水里有鸭子!鸭子!”
付生淡淡地瞟了一眼,说:“那是鹅。”
“你怎么知道是鹅?你又不是它。”
“......”
“付生哥哥,你以后要当大夫吗?”
“嗯。”
“可惜我不懂药,帮不了你。”
“......”
付生转过头抓起若莲的手跑起来:“走那么慢,晚饭都该凉了。”
就这样两个人牵着手一路笑着跑回家。
当若莲正要进门时,付生叫住她。他把装书的袋子甩在肩上,左手递出一朵花。
“杜鹃?!”若莲高兴地接过来。
付生静默了一会儿,笑着说:“这是芍药。”
“哦~”若莲吐了吐舌头,心想谁叫它俩长得那么像。
付生看着若莲,认真地说道:“小莲,我......我不需要你帮忙,你以后只要站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可以了。”
“嗯?”若莲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付生的眼睛。
四眼相对,他的眼睛里有她的身影。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竭尽全力变得强大,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付生看着若莲认真地说。
若莲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付生,他的身后是一株苍老的大榕树。正值夕阳西下,红霞染遍天际,几只大雁气定神闲地从天边飞过。
此景甚美,此景甚好。
以至于若莲光顾着赏景,竟一直想不起,付生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但是,却又好像明白付生说了什么。
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那天的风景真的很美,那天若莲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从未体会过的幸福传遍全身,她醉在那天的夕阳晚霞之中。
此情此景太过美好,以至于后来,每每午夜梦回那天的场景,若莲都会心痛而起,再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