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指挥官……”男爵挣扎着道,虽然陛下已经隐隐厌弃布尔戈家族,但还愿意让他当指挥官,肯定还是对他寄予厚望……
等陛下回来,他一定要狠狠告状,绝对又是德文希家找他的麻烦——霍德华家和德文希家是一伙的!
德文希家不仅害死他两个侄子,还杀死了他的姐姐。
想到死去的靠山碧安卡,以及这大半年不知何时会被陛下追责的忧虑。布尔戈男爵难得拿出了几分血性,用全力挣脱了弗洛伦斯的束缚,抽出了宝剑。
“我是陛下亲封的指挥官!这座营地我说了算!你们这么做都是背叛陛下,我有权将你们处死!”
下一瞬,他就被弗洛伦斯踹翻在地,“废物!你倒是处死一个试试!陛下的名声简直被你辱没了!赶紧按照我说的来!”
这场单方面宣泄很快结束了,弗洛伦斯用接过其他人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净手,留了一批士兵监督他们做事。
只带了少部分人转身离开,眼神都没有分给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的布尔戈男爵。
布尔戈还在小声哀嚎着王法、秩序。
弗洛伦斯撇嘴,要不是她已经擦干净手了,还急着去休息会,接下来还有工作,她指不定要再收拾一顿这家伙。
“秩序?法律?你以为这些是生来就有的吗?不过是依靠强权与力量获得服从后,为了管理他人衍生出来的东西。”
克劳拉说这话时,在疾驰的骏马上拉弓射下了一只雄鹿,她身后紧随的骑士们如风一般窜出,将鹿带到她面前。
“弗洛娅,想要将更多的人庇护在羽翼下,更要拥有足够改变秩序的力量。这是这些男人们定下的法则,想要将他们踩在脚下,果然还是要用他们的方法。”
至于之后秩序该如何制定,如何将单纯的畏惧转变为敬畏,又是另外的事情。
弗洛伦斯起初并不理解克劳拉的话,而现在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畏惧的眼神后,她忽然理解了。
来自他人的畏惧之心是权力的开端。
弗洛伦斯膨胀的内心,在下午时又破灭干净,那几位患者死亡过半,剩下的也离死亡不远了。
她来不及默哀,又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
自从她收拾了布尔戈男爵,吩咐其他士兵做事又快又好。营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食物和干净的水源也按时按量送来。
连两郡的士兵都鲜少四处巡逻,被其他士兵顶替,他们做好防护工作来帮姐妹会的忙。
虽然患病士兵仍然在接连死去,又源源不断有新的患者送来。知情的士兵告知她,奥菲帝国将得病死后的尸体用投石机投至我方军营,导致了大面积感染。
“陛下最初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患病的实在太多了……”
“这些患者还是活着回到后方的,大部分……在前线、在途中就死去了……”
“陛下很可能要撤军了。”
弗洛伦斯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战争要结束了,还是悲伤这些逝去的生命。而更让她担忧的是,在前线的两郡士兵的安危。
所幸送来的士兵一直没有熟悉的面孔。
几天后,简才疲惫地带回来一批药水,告知众人德林郡也出现了感染者,这是巫师塔诸位加班加点研制的基础药方,“一天之内感染者喝这个大概率能治好,久了也只能拖延一下死亡时间。”
这个配方需要大量的草药,而有几种草药根本不可能大批量买到。
弗洛伦斯握紧手中的药方,决定亲自去一趟诺兰郡最大城市的教会。
从军营到诺兰郡中心城快马加鞭需要大半天,弗洛伦斯与少部分士兵轻装上阵。
一路上都能看到逃走的难民,奔跑的马儿极速与民众擦过。也因为他们是一群装备齐全的队伍,没有人敢拦路抢劫。
诺兰郡的情况比弗洛伦斯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中心城门大开甚至没有士兵守卫。
街边房屋门窗紧锁,街上除了乞丐和难民,只有少部分人捂紧衣服藏着怀中的东西快速跑过。
越往城中,弗洛伦斯心中越沉重,军营里是在一周前送来最初一批患者,但诺兰城这种情况,疫病恐怕持续有一个月以上了。
“弗洛娅,教会里是空的。”
“城主及家人也不在。”
回来汇报的士兵语气莫名——这座城市,被教会和温斯顿家遗弃了。
弗洛伦斯不了解温斯顿家,准确来说她不了解帝国的大部分贵族。她以为所有贵族都会像霍德华家一样和领民共进退。
但荒诞的现实,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如果变成了这样,她要从哪弄来这么多草药,最终治愈的药剂研制出来后,又真的能拯救大部分人吗?
弗洛伦斯有片刻茫然,她停在教会前的广场,仰望着空荡荡的城堡。
士兵们耐心地等待她发号施令。
“弗洛娅,去教会的仓库里看看?”简建议道,如果教会成员逃得很匆忙,应该来不及将大部分仓库里的物品带走,说不定会有部分草药。
“城主府和医者协会的仓库也可以去看看。”
“城主府仓库里满是人,”探查的士兵摇头,食物所剩无几,基本被人扫空了,若不是他跑得快,他的马和装备也要被抢走。
但教会不同,没有外人,只有一片空荡。或许因为大部分人觉得这是恶魔的诅咒,所以不敢在教堂造次。
众人分头在教会里四处查探,确实如简所说的那样,仓库里还有部分没来得及带走的食物和药品。草药的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
医者协会里倒是留存了不少草药,简清点了一下,足够熬制几批药水,拖延一下时间了。先将这些带回去,之后再想想其他办法。
现在只能等夜色降临,再将这些搜出来的物资送回营中。
这些乱窜的流民,就和跳蚤老鼠一般,将疫病带到帝国的各个角落。可以预想到不出半年,帝国就会乱成一团。
弗洛伦斯心中万分不忍,草药数量有限,能得到救治的实在是少数。她没办法拯救所有人,只能优先保护她的家人朋友。
忽然,整齐地步履声踏过城镇。
众人望去时,只见银白色的铠甲哪怕是阴沉的天色中,也反射出明亮的光。前襟的红十字给这抹银色添加了一丝明媚的色彩。
“那是?”弗洛伦斯第一次见到这支队伍,他们就这么闯进城里,是想要做什么吗?
“是医院骑士。”有士兵认识这支队伍,告知弗洛伦斯。
医院骑士团虽然隶属教会,但是一支很神秘的队伍,人数是三大骑士团最少的,但战力不明,人员构成不明。
据说他们只出现在各大战场,救治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不论士兵的身份、隶属的国家。
“二十多年前,帝国和奥菲的战场上,陛下误杀过几位医院骑士。从那以后他们从不踏入索滋帝国,如今为什么突然……”
身后士兵的话还未说完,弗洛伦斯急急跑下楼,她要去试探一番这群骑士为何而来,能不能为她为这些平民提供帮助。
“弗洛娅!”简和士兵们紧随她身后。
激烈的跑动,让弗洛伦斯有些气喘,她在队伍的末尾被拦下。医院骑士们举着盾牌,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她以及她身后的众人。
弗洛伦斯挺直腰,扬声道:“你们,是来治病的吗?”
医院骑士群中缓缓走出一位骑士,正是之前领头的骑士长。出于礼节他摘下头盔,半长的棕发不羁地搭在肩头,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
他道:“是的,我们为灾病而来,请问您是?”
“我是弗洛伦斯·霍德华,不认识我不要紧。”弗洛伦斯说,“我们都是为了消除疫病,要和我们合作吗?”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除了眼前的女孩,一位女巫,还有众多看不出性别的士兵。通常来说士兵皆为男子,但这支队伍里不少人的身形显然并非男性。
医院骑士团团长饶有兴趣地挑眉,他微微躬身,“荣幸之至,医院骑士团团长维达·范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