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舞结束以后,克劳拉才得知碧安卡刚被被关押在巫师塔牢笼中。
这场祭祀,是献给死于碧安卡私欲的亡灵的安魂曲。
她去见了一眼碧安卡,如今的碧安卡如同老妪,身体佝偻得不像样,缩水的皮肤没有了肌肉支撑,层层叠叠堆积着。
算算年龄她明明才不到五十,怎么会如此。
“这是反噬。”达索琳见怪不怪,使用禁咒总不可能毫无代价。
但碧安卡的状态不太对,她紧闭双目,身体不自觉抽搐着,达索琳眉头一锁,才发现梦魇法阵被人偷偷启动了。
这些年轻女巫真是越来越有自己想法了。达索琳没有多说什么,只打算私底下敲打一番。
克劳拉有些唏嘘,碧安卡当然有罪,她也应该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塑造碧安卡这样怪物的终究另有其人。
最初两个月不断有黑巫师来巫师塔试图救走碧安卡,巫师塔的防御法阵一再加强。这些黑巫师最终都被投入了牢中,成为实验对象。
圣殿骑士也明里暗里来过几次,不过有阿方索和贾斯透风报信,德林郡早早做了准备。
看来碧安卡的存在对圣城来说十分重要,只是女巫们用尽手段也没从碧安卡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对待她的儿子莱文手段残忍多了,可惜莱文知道的并不多,无非是他拥有众多私生子,而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拥有巫师血脉,最后他们和孩子母亲都被碧安卡带走。
他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听从碧安卡的安排就好。
这一双儿女都不过是碧安卡的工具,但莱文并不无辜,就是不知道伊丽莎白又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
她将这些消息润色后分别传给艾洛薇和安德鲁,内容有细微区别。
莱文后来被狮鹫骑士们带王都判决,而碧安卡,因为特殊性仍然留在巫师塔。
现任狮鹫骑士队长来时神色复杂,但连安德鲁本身都没有过多插手克劳拉的事,他只是个骑士长,更没理由多言。
碧安卡没有被杀死,她被关在一间满是镜子的牢房里,一直面对自己衰老的容颜。夜里还会启动梦魇法阵,让她反复经历被她害死的女孩们的死亡瞬间。
克劳拉多问了一嘴伊丽莎白会如何。队长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反正目前只是被关在王后宫中,安德鲁似乎并不打算让教会介入。
不让教会介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谁知道圣城会不会培养下一位碧安卡。
在初得知碧安卡所做所为时,年轻女巫们都表现得义愤填膺。
不仅仅是针对碧安卡,她们一部分人回想起自己被指控为女巫时,冷眼旁观的亲人、激烈或控诉或辱骂她们的邻居。
比起男人,对她们的遭遇冷漠以待甚至做推手的同性更让她们痛恨。
“美貌的人才能享有更多的东西!那我长得丑陋就活该被烧死吗?”
“母亲难道不也是女人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美貌不是原罪,贫穷才是!贵族阶级的家伙才是最应该被烧死那些!”
安娜也表现得很激动,在克劳拉身边待得太久,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遭遇的一切——只要你被认为是错误的,那么你连呼吸都不应该。她加入了年轻女巫们激烈地讨论着。
台上的授课女巫敲响了几次教鞭都无济于事,这种情况强行下禁言咒也适得其反,她头疼地找来达索琳。
但达索琳并没有阻止她们的讨论,平静地表示时不时在众人面前发表自己的言论很重要,这种讨论不在于思想的正确与否,而在于独立思考。
当然过于偏激的思想,事后她还是会干预。
达索琳还邀请同行的克劳拉一起听取。
两人从后门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旁观她们的争吵。
“抱歉,让您看到了这种不理智的场面。”
达索琳虽然这么说,完全不见制止的意思。
“这是为她们而建的巫师塔,”克劳拉笑道,“如果连在这里,她们都没有言论的自由,那这座塔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达索琳也笑,她常年面无表情,总是严肃庄重的模样,这么一笑,倒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克劳拉认真观察着这座教室里数十位年轻女巫。
有些脾气火爆,站着手撑在桌上,声音洪亮——克劳拉记得她,她不仅仅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够独立使用魔咒,在格斗术、剑术方面也表现优秀。
有些冷静自持,语速缓慢却逻辑清晰地和她人辩论——这是一位在数学和物理学方面表现优异的女巫,连达索琳都感慨她的天赋,并认为她已经教不了这种天才。
有些虽然结结巴巴,红着眼眶半天才能说出几句话,但克劳拉记得两年前她还是一个非常内向的女孩,甚至无法和人交谈,如今她已经能够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有些只是侧耳倾听,很少发表看法,但一旦她开口,必是一针见血的言论,直击她人口中的漏洞。
这个社会总是想把女性往同一个模板培养,却忘了她们也是人,每个人生来就是不同的。
克劳拉想,或许他们需要的不是人,而是物品、是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偶。
毋庸置疑,那绝对是错误的——社会怎么可能光靠一半人就能进步,尤其那一半人中大多都不够理智、不够聪慧、也不够有同理心。
安娜正和人争论贵族女性的立场。